慕冰辞道:“余落,你成哑巴啦?是不是多嘴惹出毛病来,让你们陆哥拔了舌头?”
余落一听这话就炸了:“你还敢说。要不是那次在徽州,你给我下套,害得我说错话让三爷挨了你一枪,我能在陆哥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慕冰辞笑道:“那你陆哥有没有狠狠罚你?”
余落梗着脖子:“没有!”
旁边另一名太保哂笑:“余落,是不是你被陆大哥抽了五十鞭那次?”
余落回头瞪着他,那人摸了摸鼻子:“那次陆大哥也没落什么好,他向三爷请罪,说自己管束下属不力,硬从三爷那请了罚,也抽了自己五十鞭。这件事,你倒是一点不吃亏。”
余落乱拳把他打出门去:“滚滚滚!扯什么瞎犊子!”
那人扳着门回头道:“余落,陆大哥对你,很不一般啊。那事换了别人,大概直接就剁一只手了。”
慕冰辞听了道:“余落,你陆哥对你,的确不错啊。”
余落不自在地抽了抽眉头,反讥道:“不错你大爷。你管好自己那破事吧。瞧你这小娘们性子,把三爷给整得是,啧,仗着三爷容你!也别怪蒋老大非要杀你,你们俩这冤孽事早晚累了三爷性命,一个是自己亲兄弟,一个是外人,你是蒋老大你会站谁?”
提起蒋呈衍,慕冰辞就不说话了。离约定的日期已经没几天了,为免蒋呈衍的人看出端倪,他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然也因为要离开了,慕冰辞心里反而忽上忽下地不实在起来,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日子越是近,他越是心里发虚,时不时就会想蒋呈衍什么时候回来,想再看一看他。
余落见他落落不应,以为他仍在生蒋呈衍的气,叹气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恨着三爷。再有多大的怨恨,那一枪下去也该抵了。你没见到当时三爷的样子,真的差点就撑不过来了。他偶然清醒过来,一径吩咐陆哥告诉青帮杜老大,谁也不准为难你。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三爷那时候没了,你会怎么样?是会笑还是会哭?”
慕冰辞一愣。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失去太多,一直以来他靠着恨蒋呈衍撑过去,那时候如果蒋呈衍被他错手杀了,他大概会疯了吧?其实是他软弱无能,对家族的基业一再逃避,当亲人一一失去,他其实只是想抓住些什么,有人可怪,便可继续逃避自己的责任。这些年他渐渐看清那时的自己是怎样可憎面目,更无颜可对蒋呈衍对他无条件的爱宠。
慕冰辞一直以为是放不下恨,才不能再应蒋呈衍的情。可事实却是他终于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业,更不配得蒋呈衍为他付出的所有。他不配得慕家至亲为他所作的牺牲,他恨死了从前那个纨绔的自己,所有的念头里充斥着疯狂指责:你配不上!
若是因为这样再失去了蒋呈衍,他怎么能不疯?
慕冰辞低声道:“当时蒋呈衍,他有没有怪我?”
余落一笑:“谁知道呢?我觉得三爷吧,是个痴的。他要是怪你,又哪来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守护?我都不知道他这几年都怎么过的,你说男人那点子事,他都靠什么解决呀?对吧?苦不苦?我也闹不明白三爷到底喜欢你什么,你除了脑子有点灵光,别的也什么稀奇。要说长得好看,那人多了去了,只要三爷想要,全上海长得好看的都要得来。男的女的,能管三爷精尽人亡好几百回了。可他都不要,非守着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真不知道,他图什么?唉,苦!”
慕冰辞心情不佳,剩余落一个人唱独角戏地抖机灵。他只想着,蒋呈衍对他,也算得仁至义尽了。而他注定要欠他一世情,再偿还不得。说到底最自私的那个,是他慕冰辞。
转瞬就到了乞巧节这天。流火盛夏最是炎热,闷沉沉似有大雨将至,要下不下,闷雷在厚实黑云层里滚动低啸。看来这夜里是逃不过一场暴雨。
蒋呈衍中午就从办公室打了电话来,说晚上订了红房子的西餐送到家里来,顺便还订了蛋糕,让慕冰辞留在家里一起用晚饭。
慕冰辞接了这个电话,心惊肉跳地过了一个下午。本想着借口出门吃饭,到了时间再去城隍庙找机会脱身。没想到蒋呈衍居然安排了晚饭。慕冰辞想想又觉得是不是蒋呈衍知道了什么,故意来试探他的。更觉得不能露了马脚,便先应承下来。思来想去,派人到酒窖里拿了二三十瓶的红酒,就不信了,蒋呈衍还能是个千杯不醉的?
傍晚蒋呈衍早早回家来,叫人把晚宴安排在别墅后花园的自雨凉亭。
自凉亭原本是不带在别墅设计中的,只因去年慕冰辞住进来,夏天怕热得很,蒋呈衍派人特地在别墅后面盖了这座精心设计的消暑凉亭。又因别墅是西式的,故而亭子的风格,也做成了欧式神庙的样子,外形特地做旧,整体上看并不会太突兀。
这亭子脚下开凿了活水池塘,十二架欧式水车分置四面,只需一架水车开启,水流自成机簧关窍,连带引发其他水车各自转动,把池塘里清水汲起,喷洒至屋檐四周。这样一来,水滴如落雨,哗然落在屋檐,而后自成珠帘水瀑把亭子包裹起来。整个亭子无风自凉,若抽水的时间够久,中夏也能令石桌石凳面上结霜。
蒋呈衍转过廊桥穿过水幕走到亭子里,慕冰辞正站在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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