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人,你说吧。”
孙一萍断断续续地道:“蒋三爷已经来过两三回了,每次都悄摸地来,不教人知道行踪。老爷要打云贵,那边快要压不住了。军费周转不过来,他们都要闹。蒋三爷有钱,他出军费,老爷出兵。谈了姻亲,都是一家人了。可小少爷不能打仗,蒋三爷说你可以。岩秋,咱娘俩出头的日子要来了!你马上就是大帅府的大少爷了!”
孙一萍话语跳跃,慕冰辞却能从那凌乱表述中推断出前因后果来。
他刚回国那阵就知道的,七省不太平。因为军费给不足,云贵和福建那边闹得不轻。但慕丞山不让他参与军队的事,故而他并不知晓后来的事。只听说云贵那边有罂粟土烟,似乎是笔可观的银钱收入,能解决军费的难题。原来平复云贵动乱,最大的功臣是蒋呈衍。
阿姐的婚嫁,他去上海的行程,瞒着老头子死讯,这一件件一桩桩经由蒋呈衍点拨的事,是不是都做了蒋家上位的铺路石?他知道蒋呈衍有本事,能言会道懂算计,可没料到慕家也是他算盘里面的木珠子,由得他摆布挑弄。那他慕冰辞又算得什么?蒋呈衍原本一直推拒跟他沾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却又为何忽然转变了态度,与他情缠爱恋起来?
蒋呈衍能跟凤时来长久地保持情人关系,却因为同他沾了关系,便突然连凤时来都抛到了脑后?就是养条狗,久了都会有感情。如果蒋呈衍是这样丝毫不念旧情的人,他怎么能相信,那样一个谋略算计的老手,会轻易折戟断戈,真心实意地与他倾心交融?
可悲的是,这样一段不伦关系,还是他慕冰辞自个儿往上凑的。若蒋呈衍处处留意他只是为了慕家的军权,那他缠着蒋呈衍讨要情惑,便是自己给他递了一把趁手好刃。他慕冰辞做了蒋家的人质,随时都可用来钳制老头子,还有那个对他心存妄念的慕岩秋。
蒋呈衍既得了他的心,更趁手拿捏着他的用处,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便宜事。现在想来,先前蒋呈衍一直劝解他放下军队事,说什么为了老头子的遗愿,分明是怕他坏了蒋家的大计。现在慕岩秋不在了,他又助他名正言顺取南方军的统军权,是因为蒋呈衍在南方军里面已经无人可用了吧?
孙一萍还在喋喋不休念叨着,慕冰辞心思已转了千百个急弯,乱如麻草。他摆手打断了孙一萍,沉声问:“这些事可当真?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一萍忽然局促起来,两手死死捏着衣角含糊道:“我——我是听管账的许良才说的,那些银钱的事,他都知道——我,我跟他的事,不会让老爷察觉的——”
慕冰辞腾地站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孙一萍是捏造不出这些事来的,既然有可靠的来源,那就板上钉钉了。
孙一萍被他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慌忙道:“岩秋,你别恼我,我——”
慕冰辞痛苦地捏住眉心,略缓一口气,转身往门外走。“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话,不要说给别人听。”
一步步踩着楼梯往下走,慕冰辞便觉天旋地转,整个屋子都在颠来倒去地转。慕阳见他步履蹒跚,忙迎上来道:“少爷,孙夫人已经疯了,她说了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
慕冰辞摇了摇头:“正是因为她疯了,说的话才可信。余落在哪里?”
慕阳道:“大概去哪里混赌了吧。蒋三爷要他随时贴身保护少爷,他不会跑太远的。”
慕冰辞点了点头:“帮我安排今晚去黄山泡温泉,叫余落一起,就说我要打温泉麻将。”
慕阳答应一声,出门找余落去了。
慕冰辞一个人沿着花园的路漫无目的踱过去,他的心思没办法停下来,脚步也就跟着一步步往前走。
他想起蒋呈衍跟他说过的那些,肉麻的调情话,玩笑的,或认真的,每一句都轻车熟路。他曾觉得同蒋呈衍在一起十分有情趣,现在却觉那些时光如浮云流水,过于不实在。可蒋呈衍的面目身形越发清晰地占据了他的思维,这快要炸开的念头里,兜来转去的都是蒋呈衍。
为什么偏偏是蒋呈衍?
余落泡在温泉的池子里,摆着架子在池中一方石桌上摸了一张麻将牌,眉开眼笑道:“这么玩法我还从来没试过,新鲜!高兴!那俩牌搭子还没来呢?怎么打麻将跟上花轿似的,还得打扮打扮怎么的?”
慕冰辞脸色比白天好看了许多,淡淡一笑道:“猴急什么?你还敢说精通麻将十八式,就温泉麻将都没试过?”
余落“切”一声:“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啊。我那是给三爷面子才说好话哄你开心,别不知好歹。”
慕冰辞瞟他一眼,故作神秘道:“说到你们三爷,你们蓝衣社的路子是真野,刺杀前南京政府主席那样的事,也做得出来。”
余落皱眉道:“啧,这种事你知道就行了啊,别往外嚷嚷。三爷也真是,相好就相好嘛,嘴巴这么不牢靠,这脑子都从下身射出去了啊?”
慕冰辞佯怒捏了他一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他把你逐出蓝衣社。”
余落忙摆手:“得!我怕了你这小媳妇,行吧?知道你跟三爷感情好,我再卖点三爷的丰功伟绩给你,给你俩添点彩头。”
见慕冰辞眼角余光歪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余落道:“就拿我去浙江接应你这件事来说,三爷一听说就料到那薛什么东西肯定要杀你。我去接应其实是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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