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今夜也不晓得怎么突然开了窍,她猛地想到,刘家明面上虽一日比一日富贵,然今刘氏的族长也不过官拜侍郎,数年不见升迁,刘家众多子弟里,竟也无一个官至五品之上的人。刘氏越想越是心慌,她仿佛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人干着急,整夜都坐立不安。
次日,刘夫人决定走一趟泷明庵。
自钧哥儿住到这儿来已有段时日,刘氏也不曾踏足,今日到来,大抵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因来的是夫人,庵里的尼姑也不敢拦,就领了他去顾钧的院子。刘氏坐在屋里候着人时,就趁此打量了一番。
这屋子拾掇得齐整干净,确实是难得的清净地方。屋里的摆设不说样样贵重,却都精细得很,不止这样,此处的物件大多成对,不像是一人住的,刘氏还悄悄去了里间,炕上放着两个玉枕不说,脚踏还有一双男人穿的鞋,怕不是和谁在此过着夫妻生活。
刘氏原来乱在心头,瞧见这副光景,无端端地觉得焦灼,此时,后头响起了声音:“夫人。”
刘夫人只跟做贼被逮到也似,猛一回头,便瞧钧哥儿身着灰袍,腕子挂着一串佛珠,身上带着檀香,是刚诵完了经回来,周身清冷,竟还真跟半个出世之人一样。顾钧见刘氏鬼鬼祟祟,也不如何,客客气气地请她入座奉茶,一副坦荡模样。反观刘氏,明明占着夫人的名头,在顾钧面前却如坐针毡,倒显得好笑了。
“顾钧不知夫人今日过来,在堂里颂了会儿经,让夫人久候了。”顾钧虽不过是个挂名弟子,却也日日做功课,比正经佛门子弟还要勤奋。刘氏勉强振作精神,做出亲和的样子道:“钧哥儿在这也有些日子了……近日里,可都读了些什么?”顾钧敛了敛目,缓缓答说:“哪有读什么书,不过诵了几段往生咒,盼死去的亲人九泉之下能安息罢了。”
这对姑侄杂七杂八说了一些话,期间,刘氏暗中端量钧哥儿,这才一段时候不见,这顾钧仿佛变了个模样,越发标致不说,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顾钧面上虽然对她这姑母仍旧恭敬,眼底却是凉的。
却说,刘氏今日过来,一方面是要亲眼看看,钧哥儿究竟如何受老爷的宠,另一方面,实为想到这钧哥儿到底还是他们刘家的亲戚,怎么着,也该连成一气,这样,老爷兴许会念着这层好处……亏得刘氏琢磨到了这一点,也不枉她活了大半辈子,总算是聪明了一回了。就看她今日过来,着丫鬟捎来了不少好东西,人参鹿茸什么的光捡最好的,竟比顾钧帮老爷试药后那阵子还来得亲热。
然是说也,钧哥儿却是一脸淡漠,既不满脸感恩,也不逢迎刘氏,态度比起往日那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刘夫人不想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到后头竟接不上话来,两人间的气氛颇是尴尬。旁人暗忖这钧哥儿如今受老爷的疼宠,难免要傲慢些,可不等主母发话来,一旁的仆妇就看不下去,啐道:“好一个侄少爷,夫人对你可是有大恩德的,今儿陪老爷睡了几次,倒还金贵起来了,你这样的人老婆子我见得可多了!”那仆妇不住谩骂,刘氏假意拦了两句,却任那仆妇嗓门越说越响,到后来快把这庵里的人都招来外头偷听了。
顾钧仍是宠辱不惊的模样,待那婆子骂干了嘴皮,才开口道:“夫人对顾钧确有大恩,顾钧实在没齿难忘,这方才听姑妈的劝,好好服侍老爷。”此话方出,包括仆妇和刘夫人在内,脸色都微一变。那仆妇犹在色厉内荏道:“你可莫瞎言,岂是夫人逼你爬老爷的床去?”
“确不是夫人逼我,”顾钧缓声言道,“姑且也算是顾钧下作,蒙夫人的成全,和老爷好了几回,竟也舍不下了,唯有辜负了夫人当初想为钧儿另寻人家的美意。此后,顾钧断无脸再喊这声姑妈,便也算顾刘两家清了罢。”只寥寥几句话,就戳破了刘氏假仁假义的脸面,还撇清了顾刘两家的干系。
刘氏一震,她原当这顾钧是个极好拿捏的,没承想他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站起来颤颤地指着他,就看钧哥儿两眼冷然,哪里是当初那个没处傍依的孤子,一时之间,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怔怔指道:“你、你……”那仆妇插着腰骂道:“这下子可总算露出狐狸尾巴来,好呀,原当你是个老实的,原来竟是冲着老爷来!”
顾钧也不驳斥她,只看了眼刘氏,轻道:“以后的日子,可就要委屈夫人了。”眼看钧哥儿要起来,只还未踏出半步,他就像是腿一软,坐了下来,然后便反胃地干呕起来。一边的小尼姑似是明白,赶紧拿了痰盂过来,看样子,顾钧也不是第一次吐了,也不晓得已经是第几天了,这两天尤其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刘夫人和仆妇看管家宅,到底跟这庵里的尼姑不一样,看钧哥儿吐成这副样子,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只看,刘氏一脸恍惚地道:“快去、去叫人请个大夫来……”
萧仲孺今也不甚顺遂。
“陆武被杀了?”萧太傅睁大了眼,难以置信道,“究竟是谁胆敢杀害朝廷命官——”
那报信的人跪在太傅跟前道:“陆大人奉太傅之命去郸州赈灾,谁想……谁想,竟有贼子带兵来杀了陆大人和金县令,又放火烧了县府,之后大开粮仓,灾黎群起哄抢,如今,郸州四郡已经没有王法了!”
萧仲孺读了地方官员呈交上来的信,方知事态竟如此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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