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有这么疼呢?
疼得他都想扑到师父怀里,不管自己多大岁数先哭一场再说。
然而现实情况是不但别想扑师父怀里,师兄那儿都没法近身,他忙于应付那些家丁,他恨恨的咬着牙,若是没有这样的伤势,就像是切菜砍瓜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解决了,可伤得这样重,他感觉的到,那条腿已经使不上力气了,他是拖着这条废腿打转。
东山一个不查,被人砍到了伤腿的脚腕,所谓雪上加霜不过如此,他当即站不稳晃悠着跪了下来,凌厉的刀风已经贴上了他白嫩的脖子,却被一把尖刀横闯进来,强行撞开了。
戴昶力气不如虎背熊腰的家丁,撞开的同时自己也险些将刀脱了手,然而他咬着牙,生生握着,嗓子里发出了野兽才有的呼噜声,胸口的伤迸出一道血痕,他轻咳了一声,突然哑声吼道:“程严!”
那声音太沙哑、太凄厉、太毛骨悚然,激得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得一憷,戴昶毫无所觉,瞄准了这个空隙捅进了对方柔软的腹部。
东山呆看着他,因为疲惫、因为伤痛或者是因为别的甚么,总之他反应过来有人偷袭的时候他想站起,然而从腿根到脚腕一阵剧痛,竟提不起力气来!
青毓本就分出一丝心神在师弟身上,见状也顾不得李谟了,匆匆打翻对方的刀刃就扑至东山身前,只是此时刀已然太近,只来得及用弯刀将刀偏了两公分,剩余的用右膀生生受了。
东山看得心痛至极,轻声道:“师兄。”
青毓汗蹭一下全冒了出来,却仍有点儿不合时宜的闲心,柔声细语的安慰自己的小师弟:“乖,打完这一场师兄请你喝酒。”
东山哭笑不得:“都说了我不喝酒——闪开!”
李谟抬手,递出了一刀。
那一刀又快又轻,宛若一阵刺骨寒风,青毓当机立断自己躲不开,只能勉强避开要害,他已经做好了牺牲臂膀的打算,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来——戴昶不知道甚么时候冲到了他面前,背对着他,青毓只能看见从背后露出的一截刀刃。
全是血。
像瀑布似的全部是血。
李谟轻“啧”了一声,当下就要抽刀,却不曾想戴昶竟然双手紧紧攥住了刀刃,他那一抽竟然没有抽开!
与此同时戴昶歇斯力竭的吼出了声:“捅我!”
青毓瞪圆了眼睛,戴昶又颤抖着吼道:“捅我!”
李谟心下不好预备松手,然而他的手快青毓的刀更快,他抄起东山的长刀,从戴昶背后起,一口气直捅到李谟背后,将两人都钉在尖刀上!
李谟喉间挤出一声惨叫,那一刀好像捅到了他的脏器,整个腹部立马鲜血淋漓,他手摸了一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置信自己拥有这样卓绝武功却败给了一个连马步都没有扎过一天的人!
他泄愤似的将那刀一寸寸的往戴昶身体里推,戴昶咬着牙还是忍不住嘶吼起来,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青毓一个箭步落至李谟面前,先是一刀削掉了他的手,然后一刀抹上了他的脖子。
青毓被李谟的血溅了一脸,他也不管不顾,冲到戴昶面前——他已经倒下了,东山接着他,他疼得像个虾子似的蜷缩起来,可是腹部插了两把刀,又哪里缩得起来?
青毓头也不回一挥手,从欲偷袭的家丁腰上剜下一块肉来,他眼睁睁看着戴昶的眼睛逐渐涣散开来——戴昶有一双漂亮得仿佛黑葡萄的眼睛,熟得刚刚好,闪着水灵灵的光——然而那光却渐渐涣散开来,再也聚不拢了。
戴昶浑身发冷,他眼前青毓的脸逐渐模糊起来,遁入黑暗,他笑了笑,舍尽全身力气抬起手——那是他自以为的抬起,其实不过是抬起了指尖,青毓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见他一上一下阖动嘴唇,不由得凑到他嘴边去:“你说甚么?!”
戴昶笑了一声。
青毓焦急的抓着他的肩膀道:“你说甚么?!我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
戴昶微微仰头,像临死的鱼挣扎着抬起头那样,从口中虚弱的挤出两个字:“毓之……”
青毓心下大震。
他甚么都知道。
在他说出宋懿告诉过密道所在的时候,他就全部知道了,可笑他以为戴昶心烦意乱没有反应过来——心烦意乱的是他,以戴昶的聪明程度,怎么会反应不过来?
戴昶不知道青毓心中所想,到了这个时候,别人怎么想的已经全然无所谓了,他恍惚间正握着宋懿的手,他想起了早些年宋懿面红耳赤的同他告白,把那都快摸得包浆的玉蝉塞到他手里;还想起那年在巢牙湖,两个人在船上温存,宋懿抱着他在他耳边对他说:“你稍微心疼点儿自己,不许死,你要是死了……”
“怎样?你想讨小老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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