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则、崔恕是关系很近的同族兄弟,清河县衙中都是他们的心腹,两个人单独前往,不叫别人,下面的官员们便识相地不闻不问。
两人相邀而行,讨论着并州军的旧案,推测赵灵的脾气,慢腾腾地走到城门外等候。
初夏天气晴朗,崔则站在城门口,等了近一刻钟,仍不见白马的踪影,不满道:“这侯爷做过奴隶,如今扬眉吐气,便摆起架子来。”
手下人火烧屁股般跑来禀告:“马匪来了!”
催恕两眼一瞪,怒道:“不可能!”
崔则按住弟弟,琢磨道:“县城周围的山寨,本官每年都送去钱粮,他们纵使要下山打劫,也应先知会我一声。”
崔则话未落音,便见远方烟尘滚滚,数百个精壮汉子打马奔来,直冲清河县城,看样子就是奔着自己来的,登时吓得腿软。
白马冲在最前面,拿追在身后的岑非鱼没办法。
这一路三百里,白马跑得慢,岑非鱼就带人慢慢跟着。只消白马稍稍一提速,岑非鱼就吹起响哨,疯也似地追赶,吓得百姓们以为是马贼下山,纷纷翻箱倒柜地找“贡品”,可再眨眼时,马贼却都已跑走,直是摸不着头脑。
白马不想惊扰百姓,只得放慢脚步。
岑非鱼见白马已行至城门前,便吹了个响哨,示意众人停下待命,自己驱马上前。
此时,白马已经同崔则攀谈起来。
白马见到崔则,连忙翻身下马,学淮南王那样,握住崔则的手,满目歉意向他道歉,有又说:“崔大人请勿动怒,他们是我朋友。先前我去拜访鄄城公,同他们玩得开心,鄄城公舍不得我,非要百里相送。”
崔恕脾气急,没好气道:“侯爷的朋友可真够客气!”
崔则强装镇定地擦了把汗,以为这是白马给自己的下马威。可因为确实有些害怕,且听见了鄄城公的名头,他不禁对白马恭敬了一些,说了崔恕一声,而后开始不咸不淡地说起客套话。
不过三言两语,白马已经看出来,这两位县官都不欢迎自己。但他并不在意,毕竟眼下自己不是奴隶,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不欢迎便不欢迎罢。
白马松开崔则的手,笑道:“久闻清河崔氏贤名,今日有幸得见,两位大人果然气度非凡。赵灵原只是一介布衣,蒙父荫承袭爵位,不甚惶恐。今初来乍到,万事都须从头学起,还请两位多关照。”
崔则对白马恭敬的态度很满意,捋了把胡子,淡淡道:“不敢当,不敢当。”
崔恕是带兵的人,脾气直,觉得白马不错,便便收起敌意,道:“赵铎、赵桢两位将军的事迹,如今天下皆知,崔某敬佩不已。听闻侯爷亦是武功过人,你不必太过自谦。”
白马谦虚了一番,眼看天色不早,便说:“今日我先住在驿馆,烦请崔县尉帮个忙,派几个兵哥去把侯府打扫干净。待我入府安顿好,再请你们、诸位崔氏乡贤以及县中三老过来一叙。”
“这……”崔恕不答,只望向崔则。
崔则面露难色,道:“侯爷有所不知。我清河县虽是有四万户的上县,但情况却很不乐观。一来,汉末战乱时,魏武帝在此开白沟及平虏、漕利二渠,沟通黄河及诸水路,便以运送粮草,巩固邺城。现如今,水路年久失修、河道淤积,黄河不时倒灌,粮食连年歉收。二来,近年‘天师道’在青州盛行,许多人都追随正一天师去了。您要知道,天师道在青州盛行,自有他的道理,背后的人咱们得罪不起。只能眼看着男男女女痴迷修道、不事生产,我们何尝不痛心疾首?如今,县城里多是老弱妇孺,官府征不到兵,而致清河周遭山匪横行。”
“魏武帝开白沟功在千秋,他没活过百年,难不成还能管这水路几百年?你们自己为官一方,不下功夫修缮,怪个死人偏心邺城,说出去不怕笑掉别人大牙。”岑非鱼听到崔则的话,登时垮下脸来,“没钱又没人,崔大人啊,朝廷要你何用?”
崔则先前听白马说鄄城公,以为他只是仗着对方威名显摆,问岑非鱼借了些人马来充排场。哪承想,岑非鱼竟亲自到此!他看清来人,方知自己是踢到了铁板,只能将反驳的话都吞下,道:“未知侯爷有鄄城公这样的好友亲自相送,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岑非鱼笑道:“天师道背后有撑腰的,除了齐王还能有谁?可是,崔县令、崔县尉,你们是朝廷命官,奉皇命行事,不须畏惧王室宗亲,不用对我如此恭敬,更不用惧怕齐王。还是说,你两个对齐王毕恭毕敬、百依百顺,唯他马首是瞻?”
崔恕和崔则相视一眼,直是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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