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房子不关大门,就这么大喇喇地敞着,屋子里很安静,似乎是这家人在睡午觉。程淮义踟躇地跨进门槛,不知道要不要喊一声。
苏默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冲了冲脸,觉得清醒一些了。他把毛巾蘸湿,踱到屋子外,隔着一条门槛问他哥:“这是有人还是没人啊?”
程淮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默抬腿跨进来,举着湿毛巾给他哥擦脸:“要不去别人家问问吧?”
也许是他们讲话的声音惊动了房子的主人,大堂旁边的側屋里传来一声沙哑的“谁呀——”
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一位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眯着眼睛瞧了瞧两人的脸,都不认识。
“你们找谁啊?”
程淮义上前一点,客客气气的问她:“奶奶,我想跟您问个事,您这里是木桐新村九组吗?”
“你没看门框上钉着的牌子啊?九组,18号。”老太太看两个人都是小孩子,倒没有露出看外乡人的警惕。
苏默讨好地笑:“对不起,我们没看见。那54号是一直往北走对吗?”
“54号啊?”老太太奇怪地看着两人,“早空啦!你们找谁啊?”
“空了?”苏默抢出一步,站到了程淮义前面,“那之前住的是什么人?是姓苏吗?”
老太太点头:“姓苏啊。”她踏踏踏踱到堂屋后门,指着一个地方招呼两人过来,“看到没?那个矮房子,就是54号人家。不过已经没人了,死的死,走的走,作孽哟。”
在一片农村楼房里,两间小小的平房特别显眼,远远看去,就是个又矮又旧的样子。
程淮义揽住苏默,问老太太:“苏家什么时候没人住的?”
“什么时候?十多年前了吧。”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用力拍了下门框,“我想起来了,十几年前,苏家的闺女,也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没嫁人就生了个孩子,把她妈都气死了!后来苏家就没人了!”
老太太嘬着牙花,津津有味地聊起这段陈年的花边新闻:“当时闹得可大了,男的不肯要她啊!她家又没有立得住的叔伯兄弟,就靠她一个姊妹上门吵,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人赶了出来?”
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程淮义和苏默:“你们两个小人,是他们家什么亲戚?”
程淮义一直揽着苏默,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把苏默往自己身后带了一点。他坦然地任老太太打量:“是远房亲戚,就是家里有点小事,想要找找长远不见的亲戚问问。”
老太太皱着的脸展开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她给两人指了个方向:“54号是没有人的了,但他们家还有一个嬢嬢。你们真的想要问什么可以去问她。喏,看到了伐,苏家再往前数四栋楼房,他们家的婆婆,你们可以喊伊姑婆婆。”
程淮义给老太太道了谢,就带着苏默出来了。苏默一直没吭声,埋头往北走。
程淮义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掌心揉了揉,汗哒哒、黏糊糊的,但他没有放手。
“怎么了,小东西,不开心了吗?”
苏默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没有啊。就是想,是不是因为我,姆妈吃了太多苦,所以她才不喜欢我的?”
苏默觉得自己找到了解释,苏稻生下他,但是被莫学闻抛弃,之后也一定过得不好,所以才会讨厌他。如果她有正常的婚姻,也许会像所有正常的母亲,不会打他,会喜欢他。
苏默本来也没有多恨苏稻,现在找到了苏稻不喜欢他的缘由,似乎终于可以解释他一切不幸的原因。
他终于不用再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他的母亲不爱他,是不是他不够乖,是不是他做错了。
苏稻死了,可是留给苏默一生的疑问,他永远都要在内心深处质问自己,连父母都不爱他,还会不会有人爱他?
程淮义给了他答案,会。
但是这份爱又有多久呢?是不是他做的不够好就会被收走这份爱呢?
原本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的答案终于出现了:原来一切都不是他不够好。
程淮义有些不舍得再让苏默去追溯那些陈年往事了,他捏捏苏默的手指:“那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
苏默抬头看看他,又把头低了下去:“反正来都来了,去看看呗。”
程淮义当然是一切都顺着苏默的。
两个人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苏家房子面前。离近了看,更能感受到这座房子的破败。墙上的墙皮早就剥落的斑驳不堪,墙根下冒出丛丛野草,门框窗棂被风雨侵蚀的只剩下朽色,窗子上的玻璃也被打破了,碎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尖锐的冷光。
程淮义上前推了下门,门倒是锁得牢牢的,推上去纹丝不动,只是沾了他一手的灰。
苏默绕着这两间间平房走了一圈,最后靠在窗子上,从破掉的玻璃处朝里看。
“默默,离远点,当心被扎到。”程淮义扳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开一些,捡了根树枝从破洞里伸进去,把里面的窗帘往两边扒拉。
这窗帘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早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一挑,彭起一片灰尘,兜头兜脸地罩下来。
苏默和程淮义被呛得一阵咳嗽,灰头土脸地继续往里窥视。
房子里阴森森的,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味道。摆了一张床,一个橱柜,其他的就看不清了。苏默有些怅然地靠在程淮义肩头,小小声嘀咕:“说不定我就是在这里生的呢。”
程淮义把手里的棍子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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