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死了……苏怀静,你……你会怎样?”
苏怀静神色大显诧异,不由流露出关切担心的模样来:“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易擎本为自己的失口感到懊恼,但心中的确好奇苏怀静会说出什么回答来,不由又为这个未出口的答案多疑起来,暗道他若说陪我去死,或是伤心欲绝,即便是假话,我也饶他。其实这般想来,已是易擎最不自信至极的表现,因他实在清楚,寻常人也许会看在脸面上说些好听的话,免得叫两人都尴尬,可是苏怀静未必会如此。
故此,这般想法,倒不如说是为自己留个面子。
他们二人说是互相钟情,但由来针对已久,一时半会也改不了这毛病,易擎本已做好等苏怀静耻笑自己的准备,却见他冷硬面容上只见关切,并不曾有多少嬉笑讥讽之意,不由得心神一荡,暗暗心道:这世上怕是除了爹以外,只有他还这般待我好了。
既是如此,刚要改口的话在唇边徘徊一阵,易擎又重新问道:“倘若我真的死了,你会怎样?”
“那自然是将你埋了,还能如何?”苏怀静哪知道易擎此刻只是想听几句好话,只觉得他问得实在莫名其妙,不由得疑惑十分,忽然古怪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给你陪葬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叫方才还觉得心头泛甜的易擎立刻青了脸,他当然不是真的希望苏怀静真的陪葬,只是难免想听点好听的,不由哑声道:“可……可你连为我去死都甘愿。”
“假使事出有因,那么我为你死是我的造化。可好端端的为你陪葬,除了脑子出了毛病还有什么理由。”苏怀静不以为然道,该落得好的甜言蜜语半句都没听见,易擎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却又说不出什么旁得话来,要他自个儿开口怪苏怀静不哄哄自己,还不如千刀万刀的将他活生生杀了,也比说这句话来得痛快。
这时日头已是正当午,易擎气得甩开苏怀静的手,怒气显然,倒冲淡了不少依依不舍的悲伤;苏怀静隐约知道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可是说错了哪句却不怎么清楚,细细想了一番,只觉得自己说话合情合理,没有一句不在道理上。因而有些茫然,只不过他想着易擎的坏脾气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又难免放下心来了。
有时候与一个半疯半癫的人处久了,他突兀的喜怒哀乐,便难以过于重视了。
刚巧两人沉默下来,日头正当好,系统也没有什么提醒,说走就走,苏怀静只觉得身体一阵摇晃,四周发出光来,天地转瞬间便黯淡无光下来,哪还有什么易擎在旁,不由得下意识伸出手去寻摸了方向,果真抓住一只手,便紧紧握住,慌道:“易擎?”
那只手紧了紧,挣开了苏怀静的钳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似是还没从怒火里走出来,但仍是压抑着性子和缓道:“我在这里,苏怀静,我在。”
苏怀静这才定下心来,这会儿视野内只有白茫茫一片里蕴藏的几点金色光辉,他眨了眨眼,感到易擎的体温从相连的那只手上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不由得发虚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但约莫是知道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言语,这情况并不少见,有时候很多符合道理的话,其实并不一定符合感情。
人区别理性与感性,正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过于绝对任何一方。
于是苏怀静便道:“易擎,我方才说了很不对的话,是也不是?”
“你哪里会说什么不对的话。”易擎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可大约是想起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苏怀静的手腕,柔声道,“其实不是你的错,你修行《太丹隐书》久了,尘世七情六欲被你忘却,更何况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是我置气了。”
这样动听的情话,这样温柔的态度,听起来实在不像是易擎的风格,苏怀静哪知易擎是想到这个话题之前自己与他说同行的话来,因而放软了态度,还当是易擎讽刺他,不由得更是惭愧。
能叫易擎这样委屈自己的讽刺人,自己大概是头一个了。
虽然思绪对不上路,可好在结果总算没选错,苏怀静自觉有错,当然没有火上浇油,而且易擎尽管是讽刺,但语气却是少见的示弱与退让,总归算是说了句人话,没有搞得气氛过于难堪,就平静道:“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换是谁都不会像我这么说话,是么?可我不太清楚,你生气也是应当的。你不好的时候多了去了,这次没有。”
易擎听得不由笑出声来,柔情愈浓,两人自互相表露情衷以来,还未有如此刻这般心灵贴近,手便慢慢滑落,掌心相贴,十指交缠。他此刻方知姑娘家们爱黏着情郎,爱吃醋生嫉,又能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化成绕指柔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他当年尽管很满意雪妃燕的容貌与实力,可是心中对她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情。
假使当初雪妃燕不曾设计陷害他,也许过不了多久,易擎暗自揣测自己与雪妃燕的性子怕还是不会相合,那样就不会发生之后的许多事情,静姐自然也不会因为裂天囊接近他,苏怀静更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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