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守礼步履轻快地进来, 看见韦欢身后的武希孟时一笑,马上将头低下去,略带着些不好意思道:“拜见阿娘,阿娘已吃了饭么?”
韦欢将头一点,见他身着官服, 衣衫下摆与乌皮靴上却都沾着泥点, 不觉蹙起眉, 手将他几处污渍一指:“这是怎么回事?”
守礼恭敬道:“早上随姑姑去城外,不留神沾上的。”将头一仰,有些羞赧, 却又十分自然地道:“一会还要去省中,所以到阿娘这里来更衣。”
韦欢道:“你的旧衣裳倒有,只都是燕居之服, 若去省中, 还是常服为好。”略想一想,唤了人来:“向人和王元起说, 取几身殿下的旧衣裳, 看大郎穿不穿得。”
看那人小跑出去,又将守礼召上前来,细细问他:“太平带你去做什么?是为了括户的事,还是别的?”
守礼老老实实道:“是括户的事。制书下到省中, 一切皆依姑姑的意思,以姑姑为主持,地官侍郎柳厚德与我贰之。昨日姑姑已与省中诸公议过, 这几日将从左右台及各部曹中选能员,派去各州县巡检。姑姑的意思,是先自两都始,次于关中,次至各上州,再次于中、下州县。姑姑并拟重新丈量天下土地,更授田之法,所以今日大早便带我出了城,先至香山寺左近看了一圈,都是贵戚之田,回来经洛水,夹岸皆是权贵庄园,或围水为田,或起水阁,将水道堵了一半。”
韦欢道:“既是你们一同出去,怎么你独自回来了?”
守礼道:“姑姑本来也要来省中的,被陛下召去,所以命我先回来,看看柳公那里将户籍理得怎样了。”
韦欢听他说得分明,略露出些笑来:“你虽是亲王,毕竟年轻,到了省中,要处处用心,多看多问,少说少做,明白么?”
守礼恭谨答了,停了一停,益露出些羞色,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韦欢见了,挑眉道:“怎么了?”
守礼方吞吞吐吐道:“阿娘…这里有吃的么?我清早便出城,到现在还未用饭,有些饿了。”
韦欢一怔:“怎么不早说?”便命人去置饮食,守礼忙道:“不用惊动,就随意找些点心就好,吃了我便走了。”窥韦欢颜色,又将眼去看武希孟:“你吃了么?”
韦欢便咳一声,道:“我叫人早晚常备着吃食,不算惊动。你坐着好好吃完再走。”抬头时问佛奴:“衣裳取来了么?”佛奴便向外去问,进来时两手空空,却道:“阿郎来了。”
韦欢只得起身迎至门口,但见李暅一手牵了守仁,慢慢进来,见韦欢便笑:“守礼来了?”
韦欢向他一礼:“也不知去了哪里,混得一身泥水,到我这求衣裳换呢。我这里又没有,想起二郎似有些旧衣裳,倒似合穿。”
李暅道:“我的旧衣裳都在你姊姊那里,我已叫王元起去取了。”看守礼规规矩矩地到跟前行礼,便是一笑:“听说阿娘命你跟太平去省中办事?是什么事?”
守礼躬身答道:“是括户。”
李暅点点头:“这是大事,你好好跟着姑姑,多与诸公相友善。”见守仁荡着他的手问“我也能去省中么”,便笑着将他手臂一拍:“待到你成了亲,出了阁,便能去了。”
守仁笑道:“那我能现在便成亲出阁么?”
李暅失笑:“你还小呢。”守仁便大不高兴,松了李暅的手,又去扯守礼,韦欢轻咳一声,道:“大郎先用饭罢。”向门口的佛奴一看,佛奴微一躬身,招手间已命人捧了四菜一汤进来,守礼显是饿了,见了那热汤热饼便两眼放光,碍着父亲在,只能束手立着,不敢表露。
李暅偏不识趣,还立着蹙眉道:“这也太少了罢?”
守礼忙道:“不少,都是儿最喜欢的。”
李暅方不言,牵着守仁坐到主座,守礼还不敢坐,抬眼去看韦欢,韦欢便道:“希孟你奉大郎去偏殿罢。”
守礼方松了口气,且又有些欢喜,向一父一母行了礼,去偏殿吃了饭,再来辞别,向省中去了。
李暅遥遥望着他走开,半晌方向韦欢道:“我听闻不单是此次括户,便是先前军学事,阿娘也曾命他与闻?”
韦欢道:“我是妇道人家,宫里的事问我倒罢,外面的事却不通了,更不知什么军学不军学。不过大郎已开府有些时候了,阿家一向又喜他的孝顺,许是想命他在省中见识见识?”
李暅便叹息一声:“我虽不是妇人,可外面事也一应不知。”
韦欢不语,举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想起守礼既没吃饭,太平说不定也没有吃,不知皇帝有无她这份体贴,想起来留太平吃顿饭,又想到武希孟已三个月,不好叫她正坐太久,眼睛一斜,又瞥见守仁在翻她案上经书,立刻皱了眉,伸手将几卷书收走,守仁颇觉委屈地看李暅,李暅便笑道:“你一向都看些什么呢?”将韦欢手中的书一瞥,更笑起来:“多少年了,你还在看《老子》?”
韦欢道:“玄元皇帝义理精奥,妾又才识浅薄,虽是久读,却还未能深体其中玄妙。”
李暅将她一打量,轻声笑道:“你倒是不忘。”
韦欢淡笑道:“阿家虽已撤去玄元皇帝的供奉,但他既是殿下先祖,便是妾之先祖,故尔时常书习,不敢或忘。”
李暅大为感激,将手握住韦欢的手,叫了一句“阿欢”,目光闪动,似想说些什么,看了守仁一眼,改口道:“今夜…你来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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