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的眼睛不大好使,但已经能明明白白看清楚近处的东西了,赵自康与人说话的时候,他百无聊赖,近距离考究了一番这门墙的铸造工艺。
既然是皇宫的大门,以赵明梁的骄奢淫逸来说,这还是节俭之下的结果。
仰面向上,挤进视野中的是一尊银色的虎首,足有一辆马车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造的,历经风雨仍不见褪色生锈,相反,淋漓的阳光中,此兽目光森然,似要摆脱这一层宫墙的束缚,扑面而来。
而这门,更是堂皇富丽,血撒的红,上头埋了数道头发丝细的金线,将这些金线搓成一缕,沿着墙根延伸上去,竟是两条金色游龙,口中正对虎首,争凶斗狠般的气势凌人。
只不过一道门而已,竟有股肃杀之像,两边内外,皆是刀斧林立,看起来能进不能出。
有人在萧爻的马屁股上拍了一下,他便悠哉的晃荡着,这马不过是人间凡品,局促不安的蹬着蹄子,慢腾腾的跟在赵自康身后。
皇宫里错综复杂,一条到底的路极少,就算能看见门的院子,也得七拐八弯绕上大半天,才能贴着墙走一遍。
想必之前的刺客都是轻功不够好,活活累死在这迷宫里的。
萧爻行伍出身,虽然相信老马识途,但他屁股底下的这匹显然既不是好马,也不是老马,腿肚子时常打架,就算什么时候支撑不住倒下去,萧爻都不会觉得奇怪。
就在这样的担忧中,走在最前面的赵自康忽然一停,“到了。”
到的,既不是赵明梁的住处,也不是御书房,而是平常用来商定军机枢要的“军机院”。
军机院的规模就算在皇宫中也算是大的,紧贴着御书房,里面但凡是有个不小的动静,另一边的人能清清楚楚的听见——所以一般大臣们打起来之前,赵明梁也赶得及阻止。
现下这地方像是很久没用了,阴森森的发冷,炉子一看就是临时升起来的,这种经年不散湿跟寒已经根深蒂固,这点火光一时还凿不穿。
中央的桌子上摊放一张山河图,只是不够完善,这些年战事不减反增,城池有多有少,这张图早就过时了,上面布满灰尘。
萧爻看了一眼,辨认着是多少年前的——北边的边界居然还不是笏迦山。
他几乎是被人一脚踹进来的,禁军的侍卫长跟萧故生关系一向不好,达到了相看两厌的程度,一路上没动私刑萧爻就谢天谢地了,当然也没想对方以礼相待。
萧爻全身上下裹的密不透风,连马都是捆在马背上侧坐的,所以要他跪下基本也不可能,膝盖太硬,容易脸朝下摔在赵明梁跟前……相必考虑到这种面圣的方式不大体面,所以退而求其次,让萧爻直接就躺在了地上。
“微臣叩见皇上……臣不负皇恩,将钦犯萧爻捉拿归案。”赵自康当然是要跪的,但他年纪也大了,刚有这个蹲下的趋势,赵明梁便忙不迭的跑上来搀扶,嘴里还忙着道,“皇叔何必如此见外,来人,赐坐。”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只有禁卫队长一个人是下跪的动作,赵明梁想必忘了说“平身”,他便只能一直跪着。
安顿下赵自康,火盆又被一旁静默的宫人烧烈了些,房间里直接跳过了“暖和”这一过渡时期,变成了莫名的燥热。
赵明梁踱到萧爻面前,竟然不顾身份的半蹲下来,扯了扯萧爻的面皮子,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么个一路堵不到杀不死,只留了条有等于没有的尾巴以供追踪的人,竟然就这么被逮住了,规规矩矩的躺在自己面前,嘴里塞了块布条,还在哼哼唧唧……
貌似说的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么不要脸的吗?
面皮子入手又软又滑,同萧故生少年时别无二致,最紧要的是这层皮和血肉严丝合缝,天下间最好的易容术也做不到这种地步,赵明梁□□完萧爻,这才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惆怅,“怎么就逮到了呢?”
萧爻瞪着大眼睛,感情还有这种前后矛盾的人。
“此人是犯上作乱的钦犯,而且拒不受捕,皇上打断如何处置?”赵自康问。
皇上的叔叔,就算是个半拉子的王爷,也根本没人敢怠慢,赵明梁贴身的老太监知道他的心意,已经照老规矩,给赵自康备了一套茶、点心和熏香,他便在一旁享着福,眼睛都快阖上了。
“先关进大牢吧,跟萧故生做个伴,”赵明梁不自主的笑了笑,“他这两天正说无聊要找酒喝呢。”
“皇上还顾念旧情?”赵自康平稳的声音像是透过了什么厚重的东西,掺杂着不为人知的感情落入赵明梁耳中,“皇上已经过了天命之年,什么旧情就该放下了。”
“……”赵明梁沉默了一会儿,整个空荡荡的军机院中,只听得见木炭剥落的声响,和萧爻时不时挣扎的“嗯嗯啊啊”。
“孤家寡人……皇叔,我能坐到而今这个位子上,莫说旧情,便是连情都没有了,跟年龄并没有太大关系。”
赵明梁微一拂袖,背过身去,又道“起来吧……将人押送到天牢之中,与萧将军关在一处,元海,你拿了钥匙随他走一趟。”
“哎,奴才知道了。”那老太监低眉顺眼的答应了一句。
禁卫队长领了命,这才敢起身,将萧爻从地上拎起来,往外去了。
初春的料峭寒意原本并不怎么突出,但军机院中的炭火烧的过于旺盛,连警卫队长这种四肢发达的都忍不住一个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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