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大不中留,你就别管了。”钱父说。
钱母一脸雾水:“啥意思……”
两人早在回去的路上就打算好了今天一天要怎么过,不料却因林父的一个电话将这一切都化成梦幻泡影。
过几天就中秋节,林父打算回来一趟,顺便办点儿事,说林沂要是有空就替他回乡下把户口本拿过来,顺道摘几个柚子带来镇上,分给附近的一些熟人。
林沂虽有些不愿去,可知道父亲上班辛苦,便答应下来为他跑这一趟。
反倒是钱多多,一听说要去乡下就跟要出国旅游似的,在一旁不停催促他快点。
林沂被催得火冒三丈:“有你什么事啊!我有说过要带你去吗?”
“不带我去,柚子谁拎,不带我去,那么多柚子要谁拎?”
想了想倒也确实是,林沂家柚子都是嫁接过的,个个水饱份重,照林父的意思少说也要摘十几个,让他自己拎非得去掉半条命不可。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逼你,别到时候又说东说西的。”
“你放心,我就是累死也不埋怨半句。”
协议就此达成,于是两人愉快的上路了。
公交车经过二十分钟的行驶,终于到了离林沂家最近的那站,下了车就是集市,这日又恰逢赶集,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钱多多对于乡下的映象全来自于小时候,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逢年过节偶尔会走上几趟,但多是待不到一天就回去。
城镇的居住环境犹如一个禁锢孩子的囚笼,在远离了乡间毒虫蚊蚁的同时,也埋葬了许多乐趣,譬如他从别的小孩口中听到的钓龙虾、摘莲蓬、捅马蜂窝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趣事,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林沂的家离集市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是一条笔直的马路,道旁种的全是落叶松,隔几亩水田便是一条环抱整个乡村的河流,有人在岸上搭棚养鸭,也有人在那里放圈放牛羊。
就钱多多心心念念的莲蓬是隔一小段路就有,要么是野生长在池塘里的,稀稀拉拉几点粉红装点在水面;要么就是藕田,密密实实的荷花甚至比荷叶还要多。
“你等我一下,我去采两个莲蓬。”钱多多冷不丁就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接着便蹿进了阡陌小道。
“唉,你别去……”林沂想要制止已来不及,看一眼田间,站在那里正掐着荷叶上害虫的农民大叔明显是这片藕田的主人,钱多多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偷,非得被他用锹拍扁不可。
林沂飞奔的跟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钱多多手里已有五六个莲蓬,抱在怀里就跟抱着自家小孩一样。
他喜滋滋的对林沂说:“这么大一个,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吃你个大头鬼,你当这是公家的东西能让你随便乱拿啊!你这是偷知道不知道……”这头话还没说话,发现情况的农民大步便隔着一整块藕田、操着当地的土话大声嚷道:“哪里来的短命鬼,糟践我家东西嘞……”
一边骂着一边扛着锹就过来了。
钱多多这下慌了,死搂着莲蓬问林沂:“这下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跑啊!”说着就推了推钱多多,指着自家的方向:“就往那棵大樟树的方向跑,我家就在那里。”
“哦哦哦……”钱多多立时会意,扭头就往他说的那个方向跑。
农民大叔在后面叫得有多撕心裂肺,两人便在前面跑得有多撕心裂肺。
田间小路陷阱多,杂草丛生的地方往往就是个水坑,偏偏领头羊还是个没走过小道的,刚迈开腿没跑几步,便踏进一个水坑,随即整个人都栽进了水田。
莲蓬掉得到处都是,钱多多整个小腿都陷在淤泥里,他抹了抹脸欲起身,却发现小腿被泥吃了个瓷实,动都动不了。
林沂心里一急,便上前去帮忙,一边使劲一边说:“你倒是用力啊!再不快点咱们就得死在这儿了。”
眼看着农民大叔越来越近,两人还被困在原地,林沂心底已生出撂下他自己走的想法。然而越是随着危险的临近,人便越能爆发潜在的力量,只听见钱多多吼了一声,‘刺溜’一下左腿便拨了出来。
只是右脚又陷了进去,而且左脚的鞋还留在了泥里。
古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于是林沂就这么扔下钱多多独自跑了。
偷窃者被逮了个现形,并且还是在农民大叔的帮助下挣脱了泥坑,作为教训,钱多多的鞋被没收了。
林沂跑了老远才停下脚步,感觉有些惭愧,却又惧怕农民大叔的铁锹。观望了一会,发现钱多多并没挨打,反而抱着莲蓬向他走来。
满身满脸都是泥水,两只裤管被泥裹了个严实,一面走还一面往下掉渣。
这绝对是他见到过钱多多最狼狈的时刻。
林沂藏身在树干后,等他一走近便问:“你的鞋呢?”
钱多多缺根筋似的完全没因为他丢下自己而生气,反倒抱着怀里的东西,心满意足的说:“都换了莲蓬了。”
林沂痛心疾首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叹了口气:“就你那鞋,估计能买几箩筐莲蓬了,他就偷着乐吧!”
后面没了追赶,两人走起路来自然就像是在散步,钱多多将扒出来的莲子往口袋里装,莲蓬房被随手丢了一路。林沂则坐享其成,从他裤兜里摸出几颗,剥了皮摘掉里面的莲子芯,当场就吃了起来。
当然也给钱多多喂了几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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