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呆愣半晌,忽然猛地拎起陈五的衣领,颤颤巍巍地吼,“快些说与我听……”
他这头正把陈五唬得晕头转向,屋外却传来一阵喧嚣,只见一中年老妇风风火火地指挥人把什么玩意儿往院中赶。
季达明定睛一看,竟是服侍他多年的李婶,可再一看,对方相貌音容却比记忆中的年轻几分。
“少东家,总算被我逮着了!”李婶走到躺椅边把季达明拽起来,“您可别再睡了,替咱们管管!”
季达明依旧搞不清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回光返照看见了曾经的过往,迷茫间被李婶推到院前。
“少东家,咱们公馆前日丢的那笼屉包子,就是他拿去的!”
正午的阳光太刺眼,季达明乍一下没看清地上蜷缩的人影,然而这场景他实在太熟悉了,以至于不假思索地叫起来:“伊默!”
趴在地上的人战战兢兢地仰起头,苍白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角还糊着泪:“季先生?”
——我怕是真的死了。季达明心想。
银杏树的树叶在风中窸窸窣窣地响,院中叽叽喳喳的讨伐咒骂都渐渐沉寂下去,陈五似乎又开始哼起戏曲,后院里不知谁打开了留声机,怪异的曲调一瞬间冲入季达明的耳朵,将他震醒了。
“小默!”季达明背上的冷汗将薄衫全打湿了,被风一吹,凉彻心扉,他已无心去想此刻怪异的场景,一门心思推开人群,抱住浑身是泥的伊默自言自语,“小默,小默你还在等我?”
他只当自己死了,在奈何桥边与伊默相逢,又重温一遍初遇的场景,喜不自禁。李婶和家丁们却被吓丢了魂,当他发火要打人,七手八脚将他俩拉开。
“少东家,一笼屉包子的事儿,不至于打人啊!”李婶拿帕子慌慌张张地替季达明擦脸,“骂两句也就得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季达明已经痴了,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就在面前,哪里还有闲心管今夕何夕,一把将李婶的手拂开,作势还要往伊默身边扑。
“少东家哎!”几个家丁见状,也跑上来抱季达明的腰,“这孩子拿了咱家的包子还记得还笼屉,看模样是来认错的,为这么点小事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季达明被六七个大汉拉着,挣脱不开,昏头涨脑地喊了好几声“伊默”,直到被李婶掐人中才痛地一边惨叫一边跺脚。
“不得了。”李婶捂着嘴低呼,“快去请个郎中,少东家中邪了!”
季达明狼狈地捂着嘴,刚欲反驳,见伊默被他滑稽的模样逗得含泪笑了,连忙痴痴地凑过去替这人擦泪。
伊默躲了一下,怯懦地低下头,望着季达明脚上蹭亮的皮鞋发呆。
风忽然紧了,热浪席卷而来,他抬起的手悬在伊默头顶,半晌,又迟疑地落下。
“包子……”季达明喉咙发苦,“包子好吃吗?”
伊默闻言猛地仰起头,眼里冒着精光:“好吃!”
李婶在他俩身边噗嗤一声笑了:“少东家,你不爱吃我做的包子,有人爱吃呢!”
第2章 肉包子和乳黄瓜
伊默闻言又将头低了下去,季达明看见他鼻尖上沾了些灰,忍不住伸手去擦,李婶和伊默却同时叫起来。
“少东家,可不能打人!”李婶弯腰拽季达明的手,“我知道您脾气不好,可为了几个包子,真犯不上发火。”
季达明甩开她的手,莫名其妙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要打人了?”
伊默看看李婶,又瞧瞧季达明,小心地开口:“季先生,您打吧,我做了错事……”
“打?”季达明突然将伊默从地上打横抱起,“你就吃了一个包子,我为何要打你?”
伊默吓得浑身僵住,直挺挺地躺在他怀里,须臾纳闷起来:“季先生怎么知道我只吃了一个包子?”
季达明不能言明自己已经经历过此间种种,亦是不信人死还能重生,所以话到嘴边,只蹦出一句干巴巴的:“猜的。”
伊默狐疑地眨了眨眼睛,不敢反驳,却小幅度地挣扎:“不要抱……”
李婶也跟在季达明身后叫:“少东家,您抱着他做什么?”
“我真是服了你们。”季达明终于从重生的震惊里回过神,瞪着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家丁,“几个包子而已,多大点事!”
“您没生气?”李婶替他们掀开后堂的门帘,见季达明点头,连忙吆喝家丁打水给伊默洗澡。
伊默这回是真的急了,硬是从季达明怀里跳下来:“季先生,你们这是……”
季达明还没开口,李婶倒自作主张地张罗起来:“咱们少东家心善,留你在公馆多住几天。”
季达明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心道这话说得跟他要将伊默卖了似的。伊默听罢果然当真,缩着脖子往门边跑,还好季达明眼疾手快地把人逮住了。
“婶,你去前面忙吧,我来和他说。”季达明拎着伊默的衣领叹了口气。
于是李婶像是怕他要打伊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留他俩在亮堂堂的屋内干瞪眼。
季达明一时语塞,算上今日梦醒之前,他已有两年多未与伊默说过话,更何况面前坐的是还未嫁与自己,对未来一无所知的伊默,那些体己话一句也不适合现在说,他便硬着头皮哄:“你且留下吧,李婶看你,像看早些年夭折的儿子。”
伊默原还怕得发抖,以为季达明要打人,现下听了这话,怔了怔:“季先生留我是这个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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