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青蕤也好,我父亲也好,本都没有什么错,错得是胡乱作为的君王。越戗杀我父亲,和他赶走当时战功赫赫的青蕤,有什么两样?根本就是以君王姿态,不顾臣子百姓的死活。都是他的错!”
百里捻缓缓敛起眸子,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一般,低头不语,许久之后才轻启薄唇,淡淡一句。“造成祸事的,从来就是自以为是的君王,从来都是权欲熏心的君王。”
瞧着百里捻眸子低垂的模样,铃铛微微一怔,又换上了以往平淡的模样,“王上也不必难过,您不是越戗,大姜也不是西昭。”
百里捻知道她是在安稳自己,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铃铛给百里捻倒了一杯果子酒,果酒香甜,正好可以冲淡汤药留在嘴中的苦涩味。瞧着这果子酒,百里捻突然想起在陶阳城的时候,赛戬曾给他讨过香甜的果子酒。初春的李子酿造的果酒,最是香甜醉人心。而如今的果子酒落在口上,却和苦涩的汤药连在一起,没了那股子甜到心里的味道。
“陶阳城那边没什么行动么?”百里捻问铃铛,他不相信赛戬就会如此算了。
陶阳城之围的时候,赛戬或许还有两分温情,可是毒酒之事,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赛戬从来不是任人欺不还手的人,他只是小事不计较,事关自己之事尽量不计较。可触及他的底线,他便不会一而再地忍让。
自己终于还是触及他的底线了,百里捻喃喃心道。
“陶阳城那边……”铃铛顿了顿,“陶阳城情况怕是不好的。赛戬自打回了陶阳,便在整顿军马,先是进了西昭,将西昭地境全都划进了羌晥,并命公乘许江接手西昭,将西昭化成八个郡县,由许江管制,而许江又是直接听命于赛戬。赛戬虽然还没进南境地界,可是他借着操练军马的幌子,已经把兵马驻扎在了江源关。”
“谁不知道江源关地势险峻,连块儿大点儿的平地都没有,跑那儿去操练兵马?”铃铛笑了笑,“幌子罢了。”
百里捻明白铃铛的意思,也明白赛戬的意思,他道:“江源关是百流入江口,往北便是大姜,往南是南境,又是地势险峻的地方,人烟稀少,本来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自古就没法划分的地界。他去那里操练兵马,说白了就是对付大姜而已。”
“他……他也想争天下了。”百里捻补了一句,眼神复杂。
铃铛没放在心上,他不理解百里捻情绪的低沉,“哪个君王不想要天下,赛戬也一样而已。”
“他不一样的。”百里捻却插了一句,“他本不一样的。”
从羌晥草原到踏进中原,再到如今只剩大姜和羌晥东西对峙。赛戬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百里捻再明白不过。赛戬从来都是个爱惜兵将臣子如命,从不会拿他们的生命却满足自己的权欲。在羌晥草原的时候,百里捻就曾经说过:赛戬不像是君王,倒像是一家之长。
“若赛戬出兵大姜,你怎么办?”铃铛突然问了一声,有意无意戳在了百里捻的心底。
百里捻的手中依旧还握着酒杯,酒杯中的果子酒香甜醉人,他缓缓道:“我去求他。”
铃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与百里捻都是这样淡漠的人,很少能笑成这个样子。铃铛笑着摆摆手,“我知道如今大姜的情形不适宜打仗,也打不过羌晥。不过,你也不必如此吧?我可不相信我们向来漠视一切的大姜国主,能去求人。”
百里捻笑笑,“一辈子快要到头了,什么做不得。”
“你才二十四,什么到头了?”
铃铛不以为意,笑着摇摇头,没理解百里捻的话,只当他玩笑一句罢了。百里捻也不多谈,只是瞧着窗外的烈日,轻轻地眯起了眼睛,喃喃道:“从前看到如此火烈的日头,总想起邺陵的大火,如今却总想起羌晥草原的日头。坐在望舒阁楼头,抬头就能看到火烈的日头。”
铃铛顺着他的眸子看向窗外,窗外的日头太烈了,刺进眼睛里,立刻变成了漆黑。光芒太烈的时候,眼睛里会变成一团黑。铃铛赶紧收回了眼睛,而百里捻却一直瞧着窗外。
羌晥果真对大姜宣战了。
战书一路从陶阳城送到了大姜王城,莫湮莫樱隋义都不在王城,是铃铛把战书送进了舒月阁。百里捻看到战书时,脸色倒是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步。他把战书放置在桌板上,窝了两个月的身体像是棉绸一般,都直不起来,铃铛扶着他,他才坐了起来。
“铃铛,你帮我收拾行装,我要亲自出使羌晥。”
铃铛一边扶着百里捻,一边不解地问道:“赛戬是有备而来,即便你去出使羌晥也无济于事啊。你还能求他不成?”
“嗯,去求他啊。”百里捻居然笑了一声,似乎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玩笑,不过唯一一个听他玩笑的铃铛,却笑不出来。
“你……你不是认真的吧?”
百里捻很随意道:“是认真的。”
铃铛愣怔了一会儿,脑子顿了半晌,可手没有闲着。利落地帮百里捻穿好衣服,又取了一件白茸披风给百里捻披上。即便是三伏天,百里捻这身子还是冷得不行,出门还要裹着厚重的披风。铃铛真要担忧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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