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去县城请柳大夫,自是不能步行来回。方言便到里长家借了驴车,往返县里一个来回不过一个时辰。
张庄的里长名唤张文,乃是张武的亲哥哥。
张文年逾四十,为人圆滑,平日里做事稳重,与弟弟张武性格大不相同。张文有一娘子,方言唤她张大娘,亦是圆滑世故,虽性格泼辣,办事却甚是妥帖。张文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随了父亲的性子,在张庄种田,娶了一个哥儿;二儿子非常聪慧,好读书,已中了秀才,正在县学。
张大娘心知方言家的境况,见他来借驴车,也不多问,只道:“你且用吧,用完还来便是。”
请到柳成为方老二看诊,方言则站在一旁候着。
方老二靠躺在炕上,面容憔悴,嘴唇泛白。
柳成坐在炕边诊了诊脉,瞧了瞧方老二的舌苔,又将原本用来固定断腿的木条拆开,看了看,摸了摸,先是问道:“方二叔,这几日可感觉胸闷?”
方老二点了点头,道:“是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前几日柳成也听闻方亮没了,心知方老二中年丧子定是心里不快,这才郁结于心,便道:“方二叔,人死不能复生,你且儿,莫再多思虑。”
他见方老二怔了怔,便一边将木条重新绑好,一边又道:“腿断了还能长好,你这断掉的地方已经复位,近三个月莫要干活,若是再断开可就不易好了。这药方……”
听闻柳成提到药方,方言赶紧自怀中拿出老大夫开的药方,递给柳成道:“柳大夫,你瞧这张方子,可还对症?”
柳成接过药方,瞧了瞧,这药方本也对症,只是不大地道,想到方言家的境况,他的眉头微微蹙起,道:“同一病症不同大夫所写方子不尽相同,这方子虽然对症,但其中几味补药,于断腿无甚益处。”便将药方还了回去。
斟酌了一下,他又看向方老二道:“方二叔,这方子一副药就少不得一两银子,需连续吃至少三个月。你若信我,我这就回去与我师父商议一番,重写个方子与你,总可以便宜些。”
原来的药方,吃上三个月至少得百十两银子,无论如何也是吃不起的。方老二便点头道:“柳大夫,这些时日家里确实困难,若可以便宜些医好我的腿,来日定有重谢!”
“方二叔,”听闻方老二如此说到,柳成站起身道:“快别这么说,我原也是张庄的汉子,即是同村,举手之劳,我自是能帮就帮。您也别起来了,儿与我去草堂走一遭吧。”
方言望向方老二,只见方老二自怀中掏出个布包,递给方言,道儿,你且随柳大夫去一趟吧!”
方言接过布包,攥了攥,沉甸甸的,里面应当是全部家当了,他点了点头便转身跟着柳成出了门。
待二人坐着驴车到了草堂,柳成一指大堂的小凳,对方言道:“你且坐那等着,我去寻师父。”便走进了里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柳成手拿一页纸走了出来,见方言站起来,递过药方道:“这是新方子,我与师父一同开的,先吃上半个月,到时我再为方二叔瞧瞧。”
方言不识字,看着药方,只能看出比原来那张少了许多字。拿着药方,稍微思索了一下,他便问:“柳大夫,这诊金也还没有付。”
柳成闻言摆摆手,“诊金不急,不若等方二叔腿好了再付。”
自古就没有医好病再付诊金一说!方言自知柳成有意帮忙,许是不好意思做的太明显,才如此说。
方言抬头看柳成,这柳大夫今年刚满二十,因从小学医,说话又妥帖,有种让人信服的气质。从他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善意,方言便深深作揖,道:“柳大夫,谢谢你!待我爹病好,必要再来感谢!”
柳成没料到他会如此,生生受了这一揖,赶紧虚扶一下,道:“莫要折煞了我,我只虚长你几岁,受不得你如此大礼,你且去抓药吧,我再去取几贴外敷的膏药与你。”
方言抓了半个月的药,总共不到五两银子。
柳成折返递给他几贴膏药,道:“这膏药可消肿止痛,是前一阵子我自己配的,也不收你的钱,你且拿去!那草药每日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即可,你且回去吧!”
张庄的房子皆是坐北朝南,方家在庄子的东边,有三间向南的正房,东边一间原住着方老二和芸娘,西边一间原住着方亮,中间则是堂屋,会客吃饭都在这里。堂屋的后面有两个内间,一间住着方言,原是方老二爹娘的屋子,另一间则是厨房。
正房的南面用树枝圈出一个小院子,院子的一角有一个泥土混合干枯枝叶搭的鸡窝,现在里面一只活物也没有,院子的另一角有一间小仓房,里面放着着几袋粮食,还有一些散落的农具。
正房的北面有一大片菜地,与邻居李大伯家的菜地隔着一条田埂。稍远一点的地方则是一间简陋的茅房。
方言抓药回来,先将驴车送还里长,表示了感谢,才拿着草药往家走。
回家进了东屋,将抓的药拿给方老二看,顺便归还了布包。
这布包里原本装着六两银角子,这会儿剩一两还多,见方言拿回来的十几包草药,方老二便问道儿,怎么拿了这么的药,银子还有剩?”
“柳大夫给开的新方子,一副药只要三钱银子。”提到这新方子,方言很是开心,与原来的药方相比,便宜太多了。
方老二一听,甚是惊讶,“竟然便宜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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