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闫桓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有生离死别的意味,他明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干脆地跟着啄木鸟离去,因为一切拖泥带水的犹豫都会让彼此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可是他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僵硬着不肯走,只死死地看着苍鹰。
“小少爷。”啄木鸟显得有些焦急了,喊了他一声。他隐约看见前方有人影在晃动,是猎隼,隔着昏黄的尘土,用那杆长筒指向了这里。
“苍鹰,”闫桓的声音微微颤抖,“等这件事结束,我会回来找你。”
苍鹰像是无法领会他这句话的意思,深色的瞳仁一动不动,只是歪着头与他对视。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闫桓紧紧握住了拳头,“我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啄木鸟十分想不通在危机四伏的时候,少年翻来覆去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看苍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心想不好,这家伙可能已经不耐烦了,说不定会一拳把这个小少爷打昏过去。果然,苍鹰伸出了手,抓住了闫桓的后脑勺,而后猛地拖了过去,下一刻,却是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他。那实在是一个太过强硬的吻,激烈得近乎痛楚,闫桓说不清他们吻了多久,或许几秒钟或许一个世纪,他只记得自己晕晕乎乎地被推开,而后苍鹰抓着枪跃了出去,临别时他看见男人的唇形似乎是说了两个字,可他听不清了,尖锐的枪声响彻了他的鼓膜。
闫桓几乎想立刻追上去,然而啄木鸟却在关键的时刻从后面拽住了他,瞬间过后,耀眼的火光就隔绝了他的全部视线,挡在他们面前作为遮蔽物的半截车厢整个被轰上了天,玻璃碎片和焦黑的铁皮四处飞溅,在少年睁大的眼睛里倒映成了漫天尘埃。
“老猎隼一直就是这样,我们这些人平时用用枪都觉得太过招摇了,偏偏他还喜欢用火箭筒,以前几次执行任务都闹得动静太大,所以才提前退休。”在风驰电掣的机车上,啄木鸟大声对身后的少年说,“小少爷,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闫桓把额头抵在他的背上,默默摇头,他们都没有戴头盔,风吹得他眼睛发干,近乎疼痛。
这辆机车是从啄木鸟那辆报废的跑车身上分离出来的,他们从启动到离开前后不到两分钟,闫桓在一片混乱里甚至没能看清男人最后一眼,他们被联结车包围着左追右赶,到最后终于突围而出,一路赶到了机场。
机场周围倒还算平静,没有出现什么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啄木鸟却没有轻易放松警惕,一路护送着闫桓来到准备好的那架飞机跟前。
这片空地很大,只有孤零零的一架飞机,远远站着的还有一个佝偻的身影,脚边放着两只皮箱,闫桓看见那个人的时候才“啊”的一声,回过神:“忠叔,你怎么来了?”
忠叔颤巍巍地对闫桓笑了笑:“少爷走得急,行李都没收拾,我想让他们送过来,又不放心,还是自己来的好。”
闫桓看出他的笑意十分勉强,不由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忠叔,家里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老人脸上的笑慢慢消失,良久,才叹了口气。
啄木鸟知道自己不便杵在这里,干脆拖过老人身边的两个行李箱:“小少爷,我帮你把箱子送上去。”
他走开之后,闫桓又追问了一句:“爸爸怎么样了,是他让你来送我的么?”
“七爷目前还好,只是仍然不能起身,大少爷请了好几个护工,还安排了房间让医生住下,倒是全心全意地在照顾七爷的病。”
闫桓低低冷笑了一声:“大哥到现在还在演戏,老头子该不会还被他蒙在鼓里吧?”他磨了磨牙,“忠叔,你知不知道他……”
老人摆摆手:“我知道。这些天家里都是大少爷的人,下人出去买菜都要被盘问,整个家都被他捏在手心里了,你又好几天不见踪影,我虽然老,可是不糊涂,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抽动着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七爷现在管不了事,帮里那些人都是墙头草,见风使舵,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出头。”
闫桓压抑了几天的怒火猛烈地燃烧了起来:“这个混蛋!”
“小少爷,听老头子一句劝,快走吧。”忠叔摆了摆手,“将来,家里没事了你再回来,要是……”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七爷很早就以你的名字存了一笔钱,足够你生活了,就是不回来也没什么。”他笑着拍了拍闫桓的手臂,“国外多好啊,老头子一辈子都想去国外看看,可是没机会啦。”
闫桓看着老人,心里百感交集,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就向舷梯走去,上方却忽然传来啄木鸟的大喊。
“小少爷,快走!”
发出警告的啄木鸟甚至来不及走出机舱,只迫切地探出上半身。闫桓下意识地后退,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飞快地向反方向狂奔,巨大的爆炸声就在他身后响起,灼热的气浪推着他向前飞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除了背后烧灼的痛感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知觉,长时间的耳鸣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身后的那架飞机淹没在火海中,不远处匍匐着一个焦黑的尸体,是来不及逃开的忠叔,而那个爽朗的青年则是连灰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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