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紧张了?你一紧张就要吃东西,也不看看你那张脸,五官都要被肉挤得看不到了。”
田镜顺从地跟着樊帆往里走,此时揉揉自己的脸,有点难过:“不至于吧。”
“当然至于!”樊帆回过头来吼他,“我记得你小时候眼睛可好看了,现在倒好,只剩两只卧蚕,上眼皮是卧蚕,下眼皮也是卧蚕,眼睛都看不见了!”
田镜觉得这说法有意思,挠着头笑,樊帆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揪着他去乘电梯。
两人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樊帆更是个话匣子,光顾着说话,谁也没有留意到有人朝电梯赶过来。
“诶,劳驾!”
一只手从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中伸进来,挡开感应门,田镜和樊帆抬起头,看到了染了一头银发的高冰,
高冰当年是学校里有名的不良少年,那时候就爱顶着染发剂招摇过市,与杀马特仅一步之遥。因为造型出挑不知道被劝退记过了多少次,都由他爹挡下来了。现在看来,从外形到气质,还都没什么变化。
“高冰。”樊帆率先打了招呼,“不好意思啊没看到。”
“没事儿,你们也是刚到?”高冰说着话,却也没有立刻进电梯,而是侧身挡着门,向远处扬了扬手,“快点儿,看我遇到谁了,樊帆和……”
高冰回头看了一眼田镜,显然是忘了老同学的名字。
“田镜。”田镜微笑,提醒道。
高冰露出抱歉神情,立刻回头道:“哦,还有田镜!”
外面隐约可闻的脚步声似乎停住了,高冰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表情。
高冰:“怎么了?快过来啊。”
田镜和樊帆的视线被高冰的高大身形挡着,看不到外面的人到底是谁,樊帆往前走了两步,踮脚张望,田镜却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后缩了缩。
可惜他再如何缩,体积还是太惹眼了。
那个人终究是走了进来。
这家酒店的轿厢空间已经很大,地板和镜面都纤尘不染,视觉上又宽阔了许多,然而当那个人走进来时,田镜还是呼吸一窒,觉得墙角都在推挤他,要将他推到那个人的面前,避无可避。
“盛兆良……”
樊帆出声,而后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田镜。
那种眼神让田镜觉得自己越发可怜,这种天气,汗出得更厉害。
他低下头,盯着那个人的鞋面,那是一双英式皮鞋,没有拼接,没有花纹,但是系带却有些微微松散,本该一丝不苟的鞋面缺失严谨。
就算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光是看这双鞋,田镜都能将人认出来,高中时候他给这个敷衍的人系过好几次鞋带。
“你们好。”
他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那么近,比他的任何一次梦境都要近,好像田镜伸手在空中一抓,都能抓到他一缕缕的嗓音。
田镜终于慢慢抬起头来,正正对上了盛兆良的双眼。
盛兆良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盛兆良看着田镜,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曾经对田镜露出过鄙夷、嫌恶或者玩味的眼神,然而四年过去,就好像连可以追忆的线索都吝啬给予田镜,盛兆良已经褪去青涩变得更为凌厉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盛兆良看了一眼田镜,转过身去面对电梯门,不再开口。高冰在一旁觉出点气氛尴尬,急忙按了楼层,跟樊帆攀谈,岔开话去。
很快就到了顶层,电梯门打开后,音浪袭来。
樊帆和田镜都没想到,不过是一次高中同学聚会,阵仗看起来却时髦得夸张,露天餐厅里的自助餐长桌摆了满满三桌,吧台里的调酒师在一帮女生的尖叫里把调酒罐耍得只看得见虚影,餐厅纵深处还有一个小舞台,一支爵士乐队正在尽兴表演。
樊帆不由自主伸手揪了一下田镜的手臂,田镜疼地“啊”了一声,盛兆良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睛就算没有任何情绪,也像刀子一样。
田镜低下头。
“这里好棒啊,田镜你快看!那是白字乐队!天哪我以为他们早解散了!”
“你怎么还是改不掉一激动就掐我啊?”
“哎哟哎哟,吹吹,不疼啊,咱们赶快过去吧,盛兆良他们都过去了。”
“我不去。”田镜往后一缩,别说,还挺灵活。
他一出电梯就瞄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角落,直奔而去。樊帆抓不住他,在原地跺脚:“你就窝着吧,窝着你也倍儿显眼,这么大个!”樊帆抬手画个大圈,扭头奔乐队去了。田镜被她挤兑惯了,浑不在意。
侍应生过来给田镜拿了一杯酒,田镜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尝了尝挺甜的,想来度数不高,就自己一个人默默坐着喝了。
他的手胖乎乎的,拿细长的杯颈也不好看。
田镜把杯子举高一些,透过晃动的透明酒液,就像是幻想一叶障目的愚人那样,用酒杯和酒杯后面荡漾的灯光,来掩饰自己寻找盛兆良的视线。
他的目光掠过很多人,男人,女人,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他们都在笑着,却都是些像汤锅面上那层让人生厌的泡沫一样的笑容,只让人想拿汤勺抿去。
然后田镜找到了盛兆良。
田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像过去无数次窥视到盛兆良的时候,他那张堆满脂肪的平凡的脸上,就能一瞬间变得生动。
他用眼睛追逐盛兆良的身影,那个男人笔挺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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