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深,月色却明朗,洒在莲池之中,衬的一片皎洁,伴着周遭粉色的莲花,当真明洁雅致。
锦书不觉笑了,却瞧见莲池中似有游鱼冒头,只是距离有些远,月光将莲池映照的波光粼粼,看的有些不清楚。
下意识的,她扶住栏杆,微微仰起头,往前凑了一凑。
只这一凑,她心便凉了半截。
不是那鱼生的难看,而是借着仰头的功夫,她瞧见了绘在廊柱上的凤凰纹路。
凤凰,历来是皇后与皇太后等嫡系皇族可用的纹路,绝不会出现在一个太妃的宫殿中。
换言之,此地……根本就不是福安宫。
——她被算计了。
进宫之后,锦书过得太谨慎,以至于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宫中许多地方,都只是在别人嘴中听过几回。
她只知道宁太妃喜欢礼佛,福安宫周遭有莲池,却也不曾亲眼见过。
至于福安宫所处的位置,锦书也知道个大概,可司药挑的是小路,有说有笑的说着话,自然分了她的心。
她一个进宫几月、很少出门的人,根本察觉不出二人走到了别处去。
加上司药先入为主的说,她是要往福安宫送药膳的,所以锦书见了莲池之后,下意识的以为这里就是福安宫。
立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锦书猛地反应过来。
——赶快走!
宫中崇尚佛学,可真的将寝宫建成这模样的,也只有宁太妃一人。
这也是锦书这样谨慎的人,会粗心大意,掉进陷阱的原因。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的宫阙,也是这样的制式。
圣上登基之后,为了缅怀生母而建的怀安宫!
锦书叫自己冷静下来,一颗心却跳的像是即将冲出胸口一样,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是圣上为先太后所建宫阙,本就是为了缅怀已逝之人,难怪见不到侍奉的人!
一个宫人贸然跑到先太后的怀安宫里,本就是大不敬,更不必说,之前在司药暗示之下,她跟着脱了绣鞋,光着脚走了进来!
若是被人发现,再加上她这幅有些肖似徐妃的相貌,随即便是倾家之祸!
现在想想,司药恐怕是崔尚宫的人。
怨不得,之前的月菊能在刘尚宫掌管之下那样安泰,原来如此!
锦书头脑转的飞快,脚下步子也迈的飞快,却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司药引她过来之后,必然是要将她自己摘出去的,既然如此,在司药远离此地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锦书从没有像这刻一样,感激自己那一瞬间升起的好奇心。
若非如此,她就真的没有半分活路了。
——离开这里,立即!
第8章 圣上
锦书记性很好,绕过走廊,转了一圈儿之后,便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可是,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只过去一看,心就猛地沉了下去。
司药的绣鞋不见了,应是被她从别处绕回来,穿走了。
可是,她的绣鞋…也不见了。
像是有人在心里敲鼓,鼓点越来越急,催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锦书心知自己片刻都不能耽误,却也不得不耽误。
宫人们的绣鞋上都留有印记,只消细验,便能知晓究竟是谁的。
若是她此刻走了,绣鞋却在怀安宫里找出来,一样是死路一条。
心慌的厉害,头脑却出奇的冷静下来,锦书顾不得一侧的石子路硌人,赤脚将可能藏匿绣鞋的地方看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正心急如焚时,却忽的反应过来。
此地莲池环绕,若是藏东西,有什么会比直接扔进水里,更加方便?
她心底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忍住落泪的冲动,在岸边看了一圈儿,没过多久,便在一丛莲叶露出的空隙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可是……无济于事。
锦书会水,却也不能过去捡。
夏日衣衫本就单薄,沾水即透,虽是晚间,但若是遇上了人,她就没法儿活了。
希望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那滋味委实太难受了。
锦书素来刚强,到了此刻,却也忍不住有了几分泪意,既怨,又恨,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无助与绝望。
瘫坐在地上,她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低低的哭了。
她正低头垂泪,暗自心伤,却听不远处莲池有水声传来,有人淡淡道:“天又没塌,哭什么。”
锦书在此处转了几圈,也不曾注意到有别人在,骤然听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觉吓了一跳。
伸手擦了泪,她顺着声音,望向那艘停在莲池中的乌篷船。
夜色深深,虽有月色,却也依旧带着乌蒙蒙的昏暗,看不清晰。
她满心绝望之中,忽的闪现一丝微光,夜色中摇曳起来,将熄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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