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光疯狂地翻阅着资料,将泛黄的纸张抖得满桌满地,又跪在地上将它们捡起,一遍一遍确认自己的猜测。
没错,这是当年荣靳之在欧洲留学时研究的课题,只有他,只有他这个级别的天才才能想出这样大胆而缜密的方案!
伊藤光低沉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几乎把自己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时隔八年,他的老师仍然是他指路的灯塔,是他人生路上的明月,在他走投无路之际给他送来宛如神谕的救赎!
他心中激荡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兴奋、激动、欣喜……还夹杂着某些隐秘的悸动。良久,他抓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趴在灯下开始细细研究这些资料。
荣靳之的工作习惯非常好,实验记录和总结清晰而详细,但尽管如此,伊藤光还是研究得极为吃力。
这大约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吧,在特定的领域内,天才总有着超越时间甚至超越次元的洞察力和想象力,在他们看来顺理成章易如反掌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无法理解的天堑。
如果老师在这里就好了……一周之后,伊藤光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在食堂吃饭,满脑子都是老师留下的手稿。
忽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吵嚷声,一个消瘦而高大的男人被卫兵用枪托砸倒在地上,旁边散落着两个盛着菜汤的木桶,以及一根扁担。
原来是负责送饭的囚徒,伊藤光只扫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吃饭,片刻之后忽然感觉那男人倒在地上的背影有点令他心惊r_ou_跳的熟悉。
不,不可能,他没有那么瘦,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伊藤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大约是魔怔了,对老师的思念已经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幻觉。
荣靳之出身名门,家财万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他和他的家人应该已经离开了中国,到欧洲或者美国避难去了吧。
否则四年前那封信为什么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收到回音?
味同嚼蜡地吃完一顿饭,伊藤光披上医生袍,准备回实验室再研究一会儿资料,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食堂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因为那声枪响太近了,似乎就发生在关押难民的监房里。
“出什么事了?”
“杀人了吗?”
“怎么在这里杀人,不会拎出来再处理吗?这下那些可怜虫们可要吓呆了。”
伊藤光站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看到几名卫兵押着之前那个摔倒的男人往审讯室走去,一名士兵捧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大约是搜出的什么违禁品。
这天没有风,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正午的阳光明亮而清晰,空气干净得仿佛水洗过一般。伊藤光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者那个被反剪双臂、压得几乎抬不起头的身影,在看清那张苍白嶙峋的脸之后,心脏仿佛被电击了一样骤停了足足三五秒,之后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那分明就是他的老师荣靳之!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怎么可能?!
伊藤光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着想要战栗的冲动,冲进通讯部拨通了军部的电话,“我想知道那份资料的来源……我必须知道……我必须了解执笔者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历,才能真正运用那份资料……好的,我等您的回复。”
傍晚,伊藤光的宿舍。
时隔八年,他终于如愿和自己的老师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荣靳之看上去沧桑而衰弱,因为营养不良,脸色极为苍白。
但他仍旧是温文儒雅的,风姿翩然的,即使穿着防疫所粗陋的衫褂,也掩不去骨子里流露出的养尊处优的高贵。
桌上放着中午卫兵从他铺位下搜出来的违禁品,用油纸包裹的一叠手札。伊藤光拿起最上面的那片cao纸,运用自己不甚高明的中文读懂了上面的话——那是荣靳之写给妻子的家书。
“您结婚了?”伊藤光下意识地问道,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望……和愤怒。
愤怒什么?
他不知道。
荣靳之没有回答,慢慢将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到桌子上,平静地道:“很久不见了,伊藤君。”
伊藤光瞬间眼眶一酸,这句问候他等了整整八年,八年!
“您、您还好吗,先生?”伊藤光不由自主用上了敬语,同时坐到他对面。
荣靳之淡淡笑了,“如你所见。”
伊藤光哑然,显然他很不好,任何被关在防疫所的人都不可能“好”。
“对不起。”伊藤光歉疚地说,“我不知道您被关在这里,我完全没有想到您离开日本之后会有这样的遭遇……您在码头登记的时候用的是化名。”
荣靳之宽容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请您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伊藤光说,“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份,不知道您是国际知名颅脑专家,我会向他们解释一切的。只要您愿意,我明天上午就向军部请求让您留在我的课室……不,我愿意继续作您的学生,请您领导我的课室!”
荣靳之的目光苍远而锐利,“伊藤君,你该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伊藤光一怔,讷讷道:“为、为什么?”
“因为战争改变了一切,改变了你我,我们再也不可能成为师生了,遑论同僚。”荣靳之淡淡道,“八年,你从一个心怀慈悲的医学生变成了冷酷的军人,我也从不问世事的老师变成了……战士——我想你已经查过了吧,既然你知道我使用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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