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言,忽然有些泄气:“大哥,我还当您是有什么高见呢!就一只鹅,我现在就下楼找那些大字不识的弟兄,你要多少我喊他们画多少给你!”
听完她的话,我这才略微冷静下来。其实理智来看,半半说的不错,我单凭一只随意涂鸦的鹅就断定云礿没死,未免太过武断。
她问道:“我这么说吧,如果说那只鹅是类似你和云礿之间的暗号的话,那有没有暗号泄露了,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呢?”
她说的有道理,是我一时激动忽略了太多线索。
我摇摇头:“那不是什么暗号。我从小同云礿一起长大,那时候我不懂事,曾经说过自己将来要当只鹅……”
话未说完,我便已茅塞顿开。
根本不是什么云礿……
是小顺。
无边泥沼中唯一一块浮木也沉了下去,我满心失望。
我叹口气:“是我弄错了……不是云礿,是一个叫季檀的人。”
她闻言,虽也有些失落,可望见我一副被霜打蔫了的模样,还是强打起精神:“唉,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知道你不靠谱!季檀是谁,他莫名其妙送这么张字条又有何目的?”
我沮丧地应付道:“一个故人,我也不知道他什么用意。”
我说的是实话,那句模棱两可的话确实让我有些摸头不着脑。
她忽然沉默了,良久缓缓试探着开口:“什么真了假了的,会不会是说……云礿……”
然而见我面色一沉,她知道自己碰着了三脚板凳,连忙打住话稍。气氛又变得异常沉默了。
她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不再刨根究底,而是换了个问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摇了摇头。
萧落肯定是靠不住了,然而颜寅现在也是四面楚歌,我更是骑虎难下,观摩大家的处境都颇为尴尬。
半半见我半晌不出声,无奈地叹口气:“我就知道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依我看,你不妨先按兵不动,假装昨晚的事儿没发生过,到时候鹬蚌相争,得利的自然就是你这个渔翁!”
说罢,她得意洋洋地冲我眨巴眨巴眼睛,显然对自己的高见颇为自傲。
我不由苦笑一声,心想怎可能真如她所说那般简单!那群人个个都是虎x_u_e龙潭里摸爬滚打长出来的,想跟他们斗,我恐怕还嫩了两百年!
可眼下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只得叹了口气:“恩,那就依你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忽然“咦”了一声。
我还以为她又有什么发现,却只听她道:“徐子方,说来也奇了,你说你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好吧,虽说你每日混吃等死,可也确实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这些破事儿老爱找上你!”
我闻言胸口脑门作痛——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于是我只叹口气:“这大概就是命吧!”
她闻言,眼珠滴溜溜一转,干笑两声,拍拍我的肩膀。
我连忙惊呼:“姑n_ain_ai,轻点,我有病,呸,我还卧病在床呢!”
她却丝毫不理会,洋溢着满腔热情道:“没事儿,徐子方,今后咱俩就是一条床上的人了,姐罩你!”
我感动得几欲痛哭流涕!
等等……
去你妈的一条床,云礿棺材板压不住啦!
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姑n_ain_ai,您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她不依不挠夺过药碗:“那可不行,你是病人,本小姐还得伺候你!”
我颇为头疼:“就一个药碗我还是端得动的!”
她这才不情愿地将药碗塞给我,仿佛那是她亲儿子!
终于送走了那位女煞星,我开始躺在床上冥思苦想。
我此刻之所以还有闲心同半半说笑,是因为我看到了希望。
云礿或许还活着。
且不说那字条本就有可能是云礿送来的,就算真是小顺,那也未必是个坏消息。
纸条上说“假作真时真亦假”,然而究竟何为真,何为假,一切仍旧扑朔迷离。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云礿其实是假死。
然而这些年来我已习惯事先往最坏的方面去想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至少真正经历残酷时,心中不会有如此强烈的落差感。
于是我再次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云礿已经死了,他的骨灰还供在我头顶几尺开外的架子上,而他的魂灵也已升上了悠悠青空。
我已经经历了两次刻骨铭心的背叛,那一次我输了云礿,而这一次我输了我自己。我方才没有告诉半半,其实我现在已被萧落牢牢掌握于鼓掌之中。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我老辣得多!
经历得多,人自然会变得世故,我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随心所欲、一拍脑门便不计后果地行事。思来想去,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半半所言,静观其变。
我低头,黑漆漆的药汤里映出的影子将我吓了一跳——那个槁项黄馘、眉目阑珊的人真的是我吗?
可我现在还不能垮。
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我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京城局势日益剑拔弩张,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既然双方僵持不下不下,那太后就定然希望萧落趁此时带兵攻城,打颜寅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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