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事隔十年,盐钞又次被断了货市?”
一时众说纷坛,颇多猜测,最后还是议而无解,渐渐便起身散去。
直到最后一名管事也离开之后,白世非才侧首望向邓达园。
“各大冲要州府官员的变更进行得如何了?”
“已按原定计划大体完成,只个别比较棘手的职缺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安置上去,不过这对朝中的权力牵制不会有过多影响。”
白世非点点头,想了想,“那知秦州的薛奎而今怎样了?”
“薛大人自往秦州上任后力求节俭,不但教当地百姓改良耕作方法,而且大力促进与党项及其他族人的榷场边贸,又务求开源节流,据说秦州已积存粮食近百万石,税入过千万缗,又核查出州民隐瞒不报的田地数百顷,收缴田租几万石。”
施政收效如此之大,想来薛奎在秦州定深得民心。
白世非挥了挥手,邓达园躬身退下。
以指间轻揉眉心,有些不堪疲倦。
晏迎眉与庄锋璿已从山上回来,知道他曾在饮绿居一宿未出后,她愤而责怪,“你到底想怎么办?”
他无言以对,自己也万般无奈,一向千杯不醉的他那夜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第二天醒来便知道事情要糟。
原本担心得要命,以尚坠的xi-ng子说不得会对他恨之入骨,哪怕一时间不会想到与他恩断义绝,也免不了要闷在疏月庭里一月半月不见人影,没曾想平日xi-ng子刚阿不折的她真个事到临头时,竟没有闻风起浪,只自始至终一如寻常,也就那般待他冷淡以对而已。反倒是晏迎眉为她动了气,从回府后便怒而不允她再出疏月庭,他已经好些天没再见着她。
她越表现得成熟,他心里就越觉得有些把握不住的慌乱,与其问他想怎么办,倒不如问那磨人的丫头到底想他怎么办,便要他摘下天上星,掬来蓬莱水为聘礼,他也会费尽心机办到,可是她肯不肯登上八人大轿嫁给他呢?
“公子。”有人轻唤。
白世非恍然回神,抬首望去,不知何时邵印已走进房来,而在他身后恰巧有一道灵致的身影挽着裙摆从书房门口奔掠而过,那一刹白世非几乎想站起来,强按下心头冲动,他问,“什么事?”
“府外有位法号真明的师太求见大夫人。”
白世非一怔,“什么师太?”
邵印摇头,“老奴也不清楚。”
白世非忽然轻啊一声,象是想起什么,笑了笑,“我知道了。”
懒懒地靠向椅背,目送邵印退出去,柔和眸光停留在门外不动,一会儿后,似等得有些无聊,双手交叠,倾身向前,软软俯趴在书案上,俊美下颌搁于环臂而抱的纤长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着樱色薄瓣似的下唇。
又过了片刻,终于看见门外尚坠挽着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师太往回走,脸上溢满半惊半喜的由衷笑意,他心头不禁微微牵动,梦里落花三千,醒来一世去远,已有多久,他没再见过她如此纯真的笑容。
便在那一刹,仿佛感应到他的凝视似的,尚坠没来由地忽然头一侧朝里看来,四目在那瞬间交错,仿如将人带回遥远的相见之初,那一日,他披戴着新郎倌的衣装,便百千人当中,独与她相见在这府中的廊柱底下。
两人都没想到会这般心有灵犀,他的唇边不由自主漾出曼妙勾魂的一点笑痕,柔若芳菲尽处乍见的深山寺里桃花,又象是岩石缝隙中的寒冬枯cao经意外的一夜春雨后绝处逢生,他几乎就要象从前那般朝她淘气地眯一眯眼,无奈——她只一瞥已端起小脸飞快调回视线。
遗憾地努了努嘴,可怜稚子还未识调情之趣,不过无妨,以后他有大把时光,可以巨细无遗地对她言传身教,那情景,便想想已觉得和美……伸伸懒腰,从椅子里起身,微弯唇角犹笑意不绝如缕。
不自觉轻抚了抚砰砰直跳的心口,尚坠为自己的反应微有些懊恼,更多的还是心有不甘,深吸口气,决定还是先将那人赶出脑中,她挽紧真明宽大的袖袍,“好师父,这回你可得多住些时候才走了。”
“几年不见,小丫头已经出落得水灵灵了。”真明慈爱道,看着她,神思仿佛飘得有些远,尔后摇了摇头,睿目蕴含悲悯之色,叹道,“只可惜自古红颜,情深不寿……”
“师父怎地无端感慨起来?”尚坠轻声道,心头依稀浮起一道未曾忘怀的娟秀身影,整个人静默下来。
真明以掌心怜爱地覆着她的手背,安抚般拍了拍,佛眉抬动,神色间似有点心不在焉,左右观看着白府中的地形走势,湖池水脉,再开口时有着一抹不明所以的隐忧。
“我待个三五日便得启程返回寿州,到时你可愿和我一道离开?”
尚坠大为惊讶,才想问个清楚,一转头已见到立定在身后不远的白衣身影。
白世非面容上闪过的愕然之色仿佛比她尤甚。
尚坠敛起讶色,向白世非屈身请安,低声为两人相介绍,“公子,这位真明师太,是小姐故人。”
白世非点点头,定睛望向年约五十上下,长得与尚坠有三分相象的佛尼。
真明手中佛尘一抖,微笑合什,“贫尼见过白施主。”
白世非抱了抱拳,“师太有礼。”
相互客气几句,原地看着两人去远,他转身步入一旁的茶室,对惶恐起立的奴仆们轻说了声“都出去”,在刹时空荡的房内独自坐下,沉思片刻后差人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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