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摸了摸锦瑟的头发,起身而去。
锦瑟站在抱朴寺的寺门前,看著古越裳一袭白衣如雪飘飘似仙地往山下走去。他想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少爷怎麽会看著人去死而不救?少爷怎麽会有救不了的人?少爷一定能带著棠哥儿回来,一定能,一定一定能。
一阵秋风吹来,锦瑟打了个寒颤。
又不知呆呆站了多久,锦瑟心中浮上一个念头,秋寒又至,该给少爷添衣服了。他慢慢走回寺中,在房中转了一圈,想不起自己要干什麽,又转了几个圈才终於想起天冷了,自己得给少爷找件衣服。
打开包裹,拣出一件灰鼠毛嵌领的秋衫,柔薄的皮毛摸上去又软又暖。
锦瑟发了一会儿呆,把秋衫捂在胸口,慢慢伏到床上。被褥间还留著一点余温,他贪婪地贴紧,吸取那一点温暖。
不知从何时起,等待成了必修的功课.少爷打猎时,他骑在马上遥望少爷的矫健英姿,少爷爬树看大燕子生的小燕子时,他仰著脖子看少爷捧出的娇娇软软的小燕子,少爷挑灯夜读的时候,他在屋檐下捧著下巴煮茶,少爷习剑打拳时,他抱著剑鞘坐在石头上看比舞者更优美的刚劲风姿,少爷送胡彦之去北方,他坐在山寺的门槛上望眼欲穿,少爷进京赶考,他去城外送行的高台上望穿秋水——他不怕等,但,老天保佑,让他每次都能等到他要等的人吧!
从早晨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日落西山,再等到素月东升。
锦瑟在窗前的瓶中c-h-a上少爷最爱的桂花,炉子上搁一壶掬的雨水烧开,沏了壶香喷喷的桂花茶。
更渐深,露渐重。
锦瑟在山寺门口坐到半夜,打了个冷战,便打起阿嚏来。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支援不住,回房去,裹了一条毯子在床沿上抱膝坐著。
正困倦欲睡,窗子猛地被推开,锦瑟霍地起身,喝道:“谁在那儿?”
夜风吹进来,砭肌生寒,烛火被吹得闪烁不定、奄奄欲死。
窗外空荡荡的,什麽人也没有。
黑漆漆的窗户像张邪恶的大嘴,空洞地张著。
锦瑟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问:“谁?”嘶哑的声音在寒夜里传开,锦瑟才醒悟那是自己的声音。
无人应答。
是风把窗户吹开了吧?
锦瑟赤脚走到窗边,想把窗子拉住,一抬头,忽见一张苍白的俊颜浮在窗外。他大吃一惊,叫道:“少爷,你回来了?你刚才怎麽不说话,吓了我一跳。”古越裳淡淡一笑,从嘴角缓缓垂落下来一缕红线。
锦瑟心里一紧,伸手去摸,他要知道那是什麽.“别动,脏.”古越裳淡淡一笑,轻轻抓住锦瑟的手,“别弄脏了你的手。”
锦瑟这时才看清,少爷前面大半幅雪白的衣襟都被染成了红的,暗红的液体正从胸口不断往外涌,像是谁在那儿开了个泉眼。锦瑟愕然,骤然间脚底生寒,血液凝结,天悬地转,天地万物都覆灭覆灭覆灭,火烧灰扬,劫灰後的劫灰也都熄灭冷却.一口鲜血冲上喉头,锦瑟仰面往後倒去。
一脚跌落,万万丈深渊,万万万劫不复!
却有一个清冽的声音破开了开天劈地之前的混沌鸿蒙:“小锦!”
长相守 32
锦瑟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一双莹如美玉的窄秀眼睛近在咫尺,关切地询问:“是不是做噩梦了?满头都是汗。”
原来是梦?
原来是梦。
原来是梦……
悲喜激烈交集,一股酸涩从鼻子冲进眼睛,锦瑟抓著古越裳,注视眼前的人,看清嘴角并没有血丝,看清胸前并没有血迹,掐自己的手臂,觉得痛痛痛!这才是真的,少爷回来了,活著回来了,没有死,没有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喜极成悲,锦瑟突然放声大哭。
古越裳吓了一跳,紧紧抱住锦瑟,一边擦他额上的冷汗,一边笑:“怎麽了?该不是梦见我死了吧?”
锦瑟死死抱住古越裳,指甲抠进他胳膊的r_ou_里去。
古越裳抽了口冷气,笑:“好痛。”锦瑟慌忙抬头,这才发现古越裳肩膀受了伤,已用布带包扎过。
锦瑟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往古越裳身後看。
古越裳淡淡道:“我输了。”
锦瑟一愣,古越裳道:“棠哥儿被带走了。”
锦瑟面色微变,古越裳搂住他肩,“别担心,我不会去找他。我保不了他,未必别人也保不了他。只是把这件事移交别人手上罢了。”
锦瑟问:“以後就不会有人来找少爷决斗了?”
古越裳点头:“大概不会了吧。”
锦瑟放下心来,扶古越裳躺下休息,起身去升火弄了宵夜回来,古越裳已睡著。锦瑟把宵夜放到桌子上,钻进被窝,凝视古越裳的睡容,许久,模糊地笑了一下,抱住古越裳,在古越裳唇上轻轻亲了下,吹熄烛火。
第二天早上,一开门,就见一个凤目狭长、笑意邪魅的男子负手而立。锦瑟猛地关门,却被对方用一只手撑住。锦瑟气鼓鼓地看著他,心想世上怎麽有这麽不要脸的人,刚刚算计了少爷又跑来,怎样,要讨打?
“原来是胡公子大驾光临。”古越裳只穿了一件中衣,敞著胸口似笑非笑走出来。
胡彦之笑道:“我派了九名骑手赶往江北分垛,他们每人带两匹马,轮流以手举酒坛,昼夜不停疾奔,用了三天三夜把这坛沣雪甘露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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