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了……”镜仙无奈道,方才他忍住了没有纠正,这次却非得为他家天帝正一正名,“第一,陛下并不老,第二,陛下也不穷,第三……”
他对上了那人的眼睛,“第三,我为何要帮你?”
只是片刻间,两个老狐狸就已经交换过眼神,彼此都知道对方对这块灵石的真实用途一清二楚。
跪着的人笑得露出了牙齿,白森森的,颇有种威胁的意味,说的却是,“举手之劳罢了,镜仙大人不愿帮就算了。”
他把小巧玲珑的石头搁进袖子里,兀自哀叹,“可怜啊可怜,这么多年的情谊,这点小忙都不帮。”
他说着,忽然殿内一阵光华大盛,光芒之下,隐隐显现出广袖长袍的身影来。
二人皆吃了一惊,镜仙殿中主人亲自镇守,更别说还禁足了一名罪人,何人能如此随意出入。
他本来还以为是来主刑的神仙,待光芒散去,看清来客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此前一直恣意乃至无畏的神情才骤然有了裂痕。
他喃喃道:“连阙?”
那张脸绝不会错认,一样的难以逼视的光芒,漠然的神色,若说有哪里不对,便是眼眸中太过冷淡无物,如同他方才拿在手中的灵石一般,没有任何悲喜情绪可言。
这个样子,倒像是他从前第一次遇见连阙的模样。跟他打招呼,也像没看见一样,冷得难以亲近。
只是,怎么也不该在如今出现。
他尚未做出其他的反应,镜仙先道,“不是连阙。”
“天生灵石,一分为二,如出一辙的不生情窍,硬要说的话,是孪生罢。”
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连阙竟然有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脾气也没有差别的弟弟?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而且,在天庭这么久,也从来不知道。
来客的目光缓缓扫过二人,停在了他身上。镜仙莫名在那双素来空无一物的眼睛里看见几分探究好奇。
“我来审你。”语气却也还是平板的。
“是连城,新继位的司法天神。”镜仙见他露出疑惑神色,好心解释道。
“哦,不好意思,”跪在中央的人大大咧咧道,“镜仙大人已经审过了,直接让刑罚的大人过来也是可以的。”
来客面无表情地瞥了镜仙一眼,镜仙呵呵一笑,意思是抱歉抢了你的工作,在下不是故意的。
那人收回目光,顶着当初连阙一模一样的面容和神情,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
这场景看起来实在太过熟悉,几乎与当初天神殿中连阙亲自审他的记忆分毫不差地重合,以至于罪人神色恍惚了一瞬,待反应过来,那身黑衣已经到了面前。
“连城?”他抬头看他,若有所思,“小仙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大人叫一声我的名字?”
新的司法天神不动声色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没什么,”他遗憾道,“只不过看你这张脸,有点怀念连阙以前凶巴巴叫我的模样。”
镜仙在一旁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是想象不出来连阙有什么凶巴巴的模样,顶多是冷漠了些,被这人添油加醋成了这样。
见司法天神迟迟没有回应,他又道,“大人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抬头一笑,“我叫昭惑。”
昭惑,也是星辰的名字,当年连阙说,这是个招来祸患的灾星。现在想想,说得没错,可那人还是心甘情愿陪他共赴此劫。
得一人如此,夫复何求。
新任司法天神垂首看着他,神色几乎是有些困惑的,良久,才启唇开口,缓缓道。
“昭惑……?”
“嗯,多谢。”他应了一声,脸上收了笑容,白衣华服,长发流泻,微仰起脸看了看殿外悠悠飘过的浮云,还有隐匿在其后的重楼轩栏。
他已被剥夺了法力,无法一念千里,凭r_ou_眼所见,自然是看不见那棵巨树的。只是想随便最后再看一眼天庭,便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葬在树下落花里了。
连阙已先他一步去了凡间,而今他可算追随他而去?
即便到那时互不相识,乃自不得不各自为敌。也总有片刻,会感到对方对自己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吧,便赌那一瞬间就足够,再次进入彼此眼中心上。
他转回头,垂眸一笑。
“来吧。”
再次睁开眼来的,就不是昭惑,而是剔去一魂一魄的小小散仙荀未了。
新任司法天神已经离去,他第一眼醒来,见到的就是镜仙。
只是他没看见,在他醒来之前,镜仙从他袖子里摸出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在手中端详半晌,终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收在手心。
劫数自有天定,命轮不可篡改。即便如此,无论是神是人,总归还是要留下希望。前尘往事从此不必再提,后世因果也不必妄自揣测……
就在人间重新相遇吧。
第32章 因果(一)
三月初,往年江南庙会已热热闹闹办过一回,祭了天地神明以后,荒废一冬的水车嘎吱嘎吱又转起来,早春尚寒的河水涌入田中,放眼望去,一片新绿,生死轮回不休不止,正是万物生息重新开始吐纳的时候。这一年却不知怎的,到了时候,天却迟迟没有回暖,冬日被无限延长,萧瑟的枝头与干涸灰败的田地相应。民间流言渐起,自去年起便不时出现奇异的天象,百姓远在权力漩涡之外,不知那新旧年交替的那晚,一场骤起骤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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