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皇帝那时竟然还未定他的罪,既没有说免去官职,也没有说满门抄斩。
这是……什么意思?
荀未一般来说没有那么厚脸皮,通常他是会想皇帝是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处,比如说想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
毕竟背叛一事他没有否认,换哪个皇帝都忍不了这个。
可殷长焕显然不是一般皇帝。
荀未想起他那时突兀提起的雨中罚跪一事,如今重新一点一点细思其中神色语气,忽然觉得,原来不是兴师问罪。
大概,或许,可能,这事对殷长焕的影响,比他所想的,要深那么一点?
皇帝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荀未想,大概。
他想了半天不敢定下结论,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在守卫严肃的视线中,掀起衣摆,故作淡定地跨进那间别具一格的牢房。
那一瞬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是同样的境况,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虽说是兄弟,但也难说皇帝会不会心软。如果他要有这么个不省心的闹糟糟的弟弟,杀了不至于,可能会巴不得丢得越远越好……
贤王坐在另一间牢房里,掰着指头挨个儿骂人。先骂狗皇帝,j,i,an诈小人,再骂白术,j,i,an诈书生,想了想要不要骂荀未,想起来那家伙也跟他一样蹲在牢里,难得同病相怜,于是跳过荀未,又骂回殷长焕身上。
他压根就不知道荀未仗着年老体弱,待遇比他好多了,根本不值得同情。
“要不是当初荀未选的不是我,本王怎能输给你?”
殷长煊咬牙切齿,守卫的都遥遥站着,没人听见他骂人抱怨,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停下来,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乌云,神色间有些恍惚,喃喃道:“混账玩意儿……当初为什么不选本王,瞎了吗?殷长焕有什么好?”
他直到现在都没怀疑过,自己会是个比那人更好的皇帝,天下根本尚未安定,京中繁华不过是粉饰太平。他行历江南,见过民生多艰,百姓困苦,而这些坐镇帝都的殷长焕又知道什么?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把握,绝不失败。
殷长煊感觉眼角一片白影飘过,敏捷地转过头去,这一眼看去,顿时愣得说不出话来。
牢门外,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守卫轻声说话的声音还遥遥传来,完全没有被惊动。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一身白衣,隔着栏槛朝他笑了笑,道:“大志向呀殿下,j,i,an诈书生真是自愧不如。”
正是方才被他来回痛骂的白术。
第19章 牢狱(一)
另一边,荀未百无聊赖地盘坐在牢房正中央。
大概是死到临头了反而心中万事皆空一派淡然,左不过是地府再走一趟,什么晏离贤王皇帝没露过面的帮手,一点也不想再管了。
可是他执意撒手坐观,却总有人硬要拉他入局。
荀未腰酸背痛地在角落的床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栏槛外站着的人。
就算在此时荀未的视野里那人同整个世界一样都是倾斜的,他也一眼就认出了那独一无二的嫌弃的眼神。
他翻了个身面壁,懒洋洋道:“大仙啊,对不住,我尽力了,天下兴亡什么的,只能拜托你了。”
他这语气完全暴露本x_i,ng,极其欠揍,晏离居然没跟他急,听动静似乎在外面踱了几步,听起来却也不是焦躁,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奉劝的话我早就说过了,”半晌,他缓缓开口,“你这种人,忘与不忘其实根本没有差别,不论说什么,从来不肯听我的。”
荀未直觉他是在对另一个自己说话,那个当初犯下大错,导致了这一切的荀未。他没回话,竖着耳朵默默听。
“这一次,还不是只有这样的下场,”晏离出奇地平静,“你说要逆天改命,连自己都忘记了,难道还有可能做到吗?”
荀未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仿佛全身都震颤起来。逆天改命……他以前还说过这种要遭天谴的话?
他低声道:“不敬苍天,这就是我被贬下来的原因?”
晏离轻笑一声,荀未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颗泪痣随这笑隐隐闪现的嘲弄。
“当初你下界来时,”他并未回答,反而发出一问,“镜仙是怎么说服你的?”
荀未纵然不满他又转移话题,却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坐起来,披散的长发流泻下来:“他说即便我一时心慈手软,也会派人……”
“不是这个,”晏离打断,“我问你的是,这顶多是你和他的劫,却要天下这么多人陪着遭此一难,你就没什么想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荀未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最初他想过,亡国不是儿戏,只为一人之故,竟要布下一场如此宏大的局,轻易剥夺凡人x_i,ng命,怎么能是神仙所为。
镜仙当日却对他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有人要历经国破家亡之悲,颠沛流离之苦,那也是他命里该来的。
说什么,都抵不过命运二字。
这不是他从镜仙所说中顿悟出来,而是在人间懵懵懂懂一路走来,见过诸多寻常生死别离,自己某一刻忽然萌生的想法。
“是你那时告诉我,你是来助西北王得天下的。我回去就想,难道不是本该如此?天下万物有兴有亡有生有灭,这才是天理伦常运作之道,即便是你我,也只能在这规则之下行事。”
“逆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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