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路承挡开了他的手,一双黑亮的眸子蒙上了惨淡的雾气,他似乎也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扬起的拳头没有落下转而重重捶在了桌面上,路承咬牙切齿的想要质问,他想问江芜是不是拿他当傻子,他永远都拿江芜没有办法,他恨他自轻自贱的卑微,更恨他那种妄图将他保护而不惜自残的偏执。
可他沉默了半晌,喉咙似火烧一样灼痛难忍,他做不到冷静,更没法有任何理智的行为,再待下去恐怕他真的没法控制自己做出过激的行为,路承恶狠狠的盯着江芜看了许久,锐利而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心剜出来刻上自己的名字,他最终选择径直逃出了议事厅,这辈子第一次落荒而逃。
他留江芜一个人蜷缩在长桌的桌角边上痴痴的笑了半晌,夜里的风很凉,打着转的从没关上的门缝中吹进去,三下两下就吹灭了微弱的烛火,徒留一室黑暗。
第11章
江芜在议事厅里待到了天光泛白,他捡起落到桌脚的密函放回桌上,又拿过烛台来压住,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他却没有半点阅读的力气,江芜扶着桌脚站稳,蜷缩了许久的身子酸痛到麻木,外头跃出地平线的初阳晃得他眼底刺痛,他半眯起一双涣散的眸子,自己迈步走回了住处。
路承不在,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江芜回了住处也无所事事,他坐在桌面打了个呵欠,他整整一夜未眠,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江芜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他从跟路承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些话字字句句都锋利的如同刀子一样,耗尽了他最后的j-i,ng力。
他不打算再辩解什么,路承信就信恨便恨,哪怕立刻冲进来要杀他报仇,他也会安安静静的仰起脖子露出咽喉放任他动手,江芜一杯凉茶下肚,没过多久就觉得胃里一阵绞痛,他晚饭就没吃多少,路承没陪他吃饭他自己随意夹了两筷子饭菜根本没吃饱,而且还坐在地上吹了一夜凉风,如今再加上一杯隔夜的凉茶,他即便是身体健康怕是也会难受。
江芜趴在桌上恹恹的合了眼睛,这些年里疼痛是他最习以为常的事情,清晨的风有些凉,从没关好的门缝里慢悠悠的吹进来,江芜没什么j-i,ng神也不愿意动弹,又困又疼,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接睡了过去。
他又梦到了第一次见到路承的时候,他走进满是尸首的院子,不得不跨过路以安夫妇两人的尸首才能走进屋里,他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每推开一间门就能看到横死的人,有些人他认识,是跟着路以安从恶人谷中离开的侍从,有些是完全陌生的,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来路家做长工短工,甚至还有刚生过孩子特意来给路承当n_ai娘的妇人。
江芜梦见自己一直寻到了柴房,还在襁褓中的路承被一条腰带捆在房梁上,柴火的遮掩让寻仇的人没有在意到他,江芜找到他的时候,路承已经饿得连哭都没有力气,满了月的男孩比刚出生的n_ai猫强壮不了多少,江芜不敢耽搁半刻,他怕叶昇的人得到消息之后追过来,他只能带着路承走,放着满地的尸体不管不顾,他甚至没时间给路承的父母守尸,只能抱着他们仅存的血脉落荒而逃。
这是他十几年里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江芜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己曾经的天真和单纯,他以为路以安离开了恶人谷就能平安度日,他以为这一局棋已经走到了结束,他以为他可以轻轻松松的来参加路承的满月宴,来给路承主持抓周,然后在几年后给他开蒙教他习字,他以为其他人都跟他一样罢手了就是罢手了。
江芜那年不过十五岁,被叶昇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太简单了,他在并不知人心复杂险恶的时候走进了最浑浊的一滩水里,在无法自保情况下替人卖命,还妄图护别人周全,最终只能落到满盘皆输,一身孽债。
江芜趴在桌上睡到了中午,路承还是没有出现,他半梦半醒的揉着酸痛的脖颈想往床边去,两步路走得脚底发软,他跌跌撞撞的想伸手去扶床柱却忽的眼前一花直接栽了下去,江芜本以为是蛊发,但等了一会却没觉得心口疼,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发烧了。
江芜没了爬上床的力气,只能拽过被子盖到身上,他就蜷坐在床边继续补眠,后背贴着床边被硌的难受他也没在意,反倒是很快又睡了过去。
路承从前长身体的时候睡觉极其不老实,动胳膊动腿,踢人蹬人的事情没少做,江芜怕他夜里睡得不舒服,那会就经常直接睡在地上,路承一人占了一张床,睡着就能连滚带扑腾的转上一圈,脚搭在枕头上,头枕着被子,江芜没辙,又不舍得说他又怕他着凉,只能夜里打起j-i,ng神,听见动静就睁眼给他盖被再拍两下,江芜那会其实也是个孩子,但他经历太多事情了,除了路承之外他再也没有值得珍视的东西,路承再淘再作他也不舍得说他一句。
江芜捂着被子睡得呼吸困难,他蜷得浑身难受,想睁眼把自己挪到床上却烧得连清醒的力气都没有,四肢关节也凑热闹似的开始酸痛无力,他将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散乱发丝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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