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到车队暂宿的山角, 老吴和烟青忙迎上来打探,正与那蛮女打了个照面, 火把下虽看不太清,但大致的面目还是能分辨出来。
老吴一声惊呼,继而喜不自胜地扯下了自己的蒙脸巾,而后那蛮女也是一声尖叫,冲上去拽着老吴的手就是一阵叽哩咕噜,若不是几个护卫把人拖开,吴管事的老骨头都快让这激动的女蛮子摇散了架。
这也算是蛮地版的他乡遇故知吧?
待得那蛮女稍平静安份了些,吴管事这才要了份汤粥给她,用羌语一句一句慢慢问话。
“也是可怜,族人都让杀的杀,捉的捉……”
老吴摇摇头,将这蛮女说的转译给仲校官与烟青管事。
贝玛土部原本不是个大部族,两百多人养了近千的牛羊,靠着兄弟部族敖汉部日子才算勉强过得,偏生前段日子敖汉部的头人病死了,底下几个儿子打得头破血流,对头纳木依部便乘机吞并敖汉部的附属部落。
贝玛土部因此遭了灭顶之灾。
蛮女叫吉玛,是贝玛土部头人最宠爱的女儿,又生得貌美如花,原本是草原上汉子们争相追逐的明珠。在这次的劫难里,她的父兄都被纳木依部的武士斩杀了,其余部众和牛羊被掳掠一空,几个族人护着她出逃,在风雪夜里又被敌人追上,万难幸免之际,却正好遇到了从天而降的黑甲军。
“她说,纳木依部古塔杀她父兄的大仇她已经亲自报了,愿意为英雄,这个,自荐枕席,以谢救命之恩。”
吴缩着脖子转述了这句,要不是这鬼天气,这般有趣的英雄救“美”之事,当真让人开怀。
仲衡冷漠地横了他一眼,将羌女那双凶悍明亮,又带着期盼之色的眼眸视若无物,沉声道:“问她能不能带路去贝玛土部,就算人没了,部落驻地总还在,去那里驻扎,好过我等如此苦熬风雪。让她别生旁的无聊心思,我能杀纳木依部的人,也能杀了她。”
吉玛听了吴管事的转译,脸色一黯,又倔强地抬起头叽哩咕噜几句,起身就要走。
“她说自己认路,要赶路得快些,‘白毛风’如今虽停了一阵,怕是下半夜更凶。”
“走!跟着她。”仲衡瞬间下了决断。
***
厉弦悄悄凝视自己脑海中的地图标记,指着前方的岔路,大声道:“左边这条道,快些!”
他们轻车简从,只带了几辆大车,比之仲衡他们商队行进快了许多。
厉大人虽然成天黑着脸,有些焦躁又似乎胸有成竹,每逢路途难以明断时,他便一语定乾坤,指出行进的方向,似是完全没有考虑过错失。
来到折枝关前,雪已积了半尺厚,漫天的白雪仍是无止无尽地飘着。
“钟恪,如今能推算了吗?格和勒状况如何?”厉弦悄然问道。
【……格和勒暴雪成灾的可能x_i,ng:79.33】
[完了,仲将军这还能跑出来吗?]
[就算小厉子去又有什么用啊?雪这么个下法,就怕……]
[嘘,尽人事,听天命。小厉子有恪主播加持,电热转换又不是什么难事,有锚点指示也不会迷路,早找到一日就早一日安全。仲将军一定会没事的。]
[点蜡——]
厉弦满面憔悴,抿着唇,让诸人在折枝关整备一晚,天一亮就出发,入格和勒。
他带的人马日夜几乎不停地在赶路,哪怕都是心腹护卫,再不休整,怕是也坚持不下去了,这般状况冒险入大雪中的草原,就算有上人们帮持,危险也太大,必须要好好休息了。
“厉校尉,你们这天气还要去格和勒?”
折枝关的镇守将军姓韩,也是个杂牌的末等将军,他托了郑家收购煤石的福,大半年来光是煤石抽成就赚得盆满钵满,肥油满肚,差点连盔甲都快套不上了。到得后来,韩将军嫌这点抽水赚太少,又被郑阀敲打了一番,不敢下y-in手,便想出一招来——索x_i,ng自己做批发!
反正他手下这些穷得只剩一身劳力的兵丁,也顶不得什么屁事,不如拉去挖煤赚钱。
是以如今折枝关里除了郑家暂存的煤石,他手下兵卒也挖了一堆囤积在关里,塞得折枝关几乎成了黑煤关!苦于交通不便,雪起运输更是艰难,只得囤着慢慢变现。
他当然知晓郑家收购的煤石,多半都是运到了这位厉校尉屯驻的狄丘,可这位背景雄厚的大金主厉校尉,大冷的天气不躺在自家窝里吃香喝辣,居然在这鬼天气出关去草原,当真是活腻歪了。
“烦将军再卖我一车煤石,价格好说。”
厉弦红着眼珠疲累欲死,也懒得解释。
多说无益,多准备些煤石粮草和御寒之物,到时能救命。
那韩将军还待再说,老仲一步迈上前来,一把拎起他的脖子暴声喝道:“你这鸟将军,忒地啰嗦,还不快去准备东西!”
他这一动,把随侍将军的几个兵卒吓得半死,畏畏缩缩的,正待冲上前抢下自家不停挣扎的将军大人,却听韩将军一声怪叫:“仲,仲大将——”
那个“军”字却被他吞下了肚,显是认出了老仲是什么人,又忽地想起如今老仲身上可再无一官半职。
只是这等昔年威猛如斯,听着名号就能吓得人去了半条命的“传说人物”,突地惊现眼前,饶是韩将军向来心宽体胖,一时也惊得只打噎,一手拼命往后挥,让随从别乱来,口中慌乱地应下:都行都行!想要什么都行!
老仲一松手,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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