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慈本来不是这样多话的人,可说着说着自己却先动了气,他像是在说广东的一个城市,但更像是在说蔺怀安。这些话他在心里憋得久了,可能是觉得眼前的师长值得托付可以倾诉,忽然间就决定把这些话说给他听,要将他拉入自己的战壕。
他眼底的哀伤被黏s-hi,蓄在眼眶里似有重量,他一字一句的说,“传言多了就是众口铄金,局中人都会被蒙住眼睛,深以为然——我联系过慈安的市场经理,那人身在其中都没有实际证据,却偏偏要怀疑一下蔺怀安——因为所有人都这样说,所以他也就那么信了,所以就干脆捕风捉影,完全否定了一个人的努力和天赋,全部推给y-in谋论——我知道谈y-in谋论可以满足y-in暗快感,可是这些碎碎低语是有外部效应的,它们也是刀,它们也会伤人啊。”
在传播学里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沉默的螺旋。
指当一个多数观点占据绝对优势时,少数观点就会趋于沉默的附和,到最后,一方的沉默导致另一方的螺旋式增势,再没有人敢随意提出质疑。而当外界环境中只存有一种声音的时候,提出异议的第一人,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白慈本来就是个很胆怯舆论的人,天大的委屈他都可以咬牙和血吞,不做丝毫分辨,可唯独蔺怀安的不行。他痛蔺怀安之痛,悲蔺怀安之悲,那些他不曾陪伴他的日子,他的压力,他的愤懑,他都觉得心疼,他都感同身受。
所以哪怕他没有确切根据,他也要先维护他,也敢为他呐喊,也可以毫无惧色、毫不羞愧的,对他仰慕的敬重的师长说他的优点,说蔺怀安不是您听说的那样的人,有机会我把他介绍给您,您若是认识他,一定会喜欢他。
陆桓朝的房子在复兴路上,地段是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门口的主干道上两侧竖着秀丽的银杏,正冉冉的抽着新绿。
白慈没有打探老师私生活的习惯,知道陆桓朝有一个女儿在国外,但不知他丧妻并一直独居未再娶。陆桓朝的房子很大,一人独住来说,是有点太空旷了,但屋子里的布局很舒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井井有条。
“你就我这儿住一段时间吧,这去哪都还算方便,你忙完这一段,我亲自押你回美国。”说着他推他进客房,给他拿了两片安非他命。
陆桓朝下午还要上班,也没多留。而白慈一路上说了那么多话,把自己说得很累,加上得归故土,白慈上了床整个人陷进被子里,眼一阖,就跌进黑甜的梦里,等到傍晚被扰醒,正好是陆桓朝回来正在敲他的房门。
房门并没有锁,甚至还留着一道缝隙,但陆桓朝并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问醒了吗?说面条刚做好,让他起来吃。白慈洗漱完,吃面的时候,陆桓朝坐在他对面问他,“柳鹤知道吗?他这几日缺人手,我带你过去帮帮忙。”
白慈心惊r_ou_跳,怀疑自己幻听,“谁?”
“中财办的柳鹤,”陆桓朝又重复了一下,举重若轻道,“不认识吗?那你以后得多关注一下时政新闻。”
白慈想说自己知道,但是默默吞下嘴里的面条,咽下自己的话。
在国内,其实有很多权力中枢,都不在一般的党政序列之中。它们十分低调,人事更替不对外发布,相关活动不在报纸电视出现,内部机构和工作安排也更是无从知晓。
这些办事机构是中央领导层的智囊团,类似于古时候的军师。
陆桓朝和柳鹤共属国研院,陆桓朝是中央外事政策顾问,柳鹤是经济政策顾问。
三年前在几次媒体亮相后,中财办走进公众视野,作为中财办掌门人的柳鹤,参与了“十二五”“一三五”等规划纲要,有“中国新经济计划总设计师之称”。
这样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角色,白慈忽然怯了,轻轻敲了一下碗,“我经验不足,研究生都还没毕业,能行吗?”
“老柳人大读研的时候也给任志刚打过工,这怎么了?”
陆桓朝瞅他一眼,笑意含进眼底,“再说是他向我要的你,这要不是股市崩盘他忙着救市,我还不肯给呢——你放心,不是让你做什么,就是去打个下手。”
说着他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个小东西,“给你买的皮筋儿,把头发扎起来,跟我走。”
白慈以为陆桓朝要带自己去中南海的北院,谁知他一路拐到西城区成芳街。
平日庄重如高岭之花的央行总行的办公大楼,此时顶层灯火通明,兵荒马乱,在夜晚和咖啡的衬托下,远看人影幢幢,竟有几分华尔街开市的疯狂。
陆桓朝把白慈扔给一个大厅负责人,就去忙他自己的去了。
那个负责人三十出头,自己也忙到抓瞎,随意扔给白慈一摞资料,机关枪一样突突了整理要求,扭头就开始跟其他人热火朝天的指着大盘指数争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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