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纵使在临死前也依旧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不应该能够挣脱法阵……”
在后面的,正是穿着宗主黑衣的墨应择。
因为他不只是墨应择啊。
路日就心里道。
甘糸宗内部都知道,墨应择虽然道法超绝,但对阵法的领悟却日渐消退,甚至落入一窍不通的境地。修仙之道不过是一饮一啄,有失有得也没什么奇怪的,渐渐地,甘糸宗宗主不善于阵法,已经成了共识。
否则这些人也不会蠢到试图用法阵困住墨应择了,还试图把他当做最大的那个承载灵气的工具,怎么说来着,炉鼎?
但楚夺青不一样。
他走的是不折不扣的天才流,还拿到了墨应择对丹药、阵法和用剑那部分的魂魄才能,如今合二为一,当真是所向披靡。
最后一个长老在恐惧中向后退去,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楚夺青,挣扎着喊道:“你疯了吗?墨应择!你保护的是谁?他杀死了你的父亲!”
楚夺青手里的剑顿住,他静静盯着坐倒在地上的人,当那个长老脸露出希冀后,却道:“你们杀死了整个甘糸宗。”
而后一剑贯穿他的丹田。
整个法阵爆裂出强大的白光,从那些甘糸宗子弟的身体里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地面。
他们带着能够飞升仙界的渴望前来此处,如今却一无所知地倒在地上,任身躯被强风撕裂。
路日就看着这一切,直到楚夺青向他投来视线,方才平淡道:“因果相接,报应不爽。”
“你知道他们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楚夺青道,“你知道他们压根就没想让甘糸宗飞升,不论是外门修士还是本门宗主门徒,皆是他们承装灵气的工具。”
路日就微微弯了弯嘴角:“仙途漫道,不得长生,既然立道可惧,就只能以旁门左道绕开证道。”
以整个修真界为踏板,平地飞升?能想出这种方法的人,怎么可能在乎同道门徒。
毕竟反派与主角相依相生,既然这个世界难得敌我同源,主角本身和反派魂魄一体,那有新的反派作为垫脚石也是不可避免。
在剧情里,这些人就是被楚夺青在最后关头干脆利落解决了个干净。
“你怎么可能知道?”楚夺青追问,“你……已经离开甘糸宗千年……”
路日就并未说话,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已经无声透出什么,楚夺青霎时苍白脸色,紧紧咬着牙。
而面前人只是温言道:“杀了我,墨应择。”
“我是楚夺青!”他声音低哑,“我不会杀你,也不可能杀你!”
路日就心道你不杀我证道怎么飞升。
主角最后证的因果道就是斩断一切因果,以整个修真界的覆灭为因果报偿的通天大道,只要他还活着,那就是牵系楚夺青的因果。
“我无法飞升。”冷淡的声音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三界已毁,你只能立道才能前往仙界。”
察觉到楚夺青只是瞪着他不发一言,路日就的脸上带着极难察觉的焦躁:“我杀了你父亲。”
然而楚夺青已经察觉到他每次都只是用同一套来威胁。
“父亲不是你杀的。”他坚定道,“我和他不一样,我永远不会怀疑你。”
“……你看到了。”
被众人包围起来的青年,脸色苍白,纵使是被谴责起罪行,也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用静静的目光看着站在外面的他,手中被损毁的剑身滴落下鲜血。
“你才是他们选中的人。”楚夺青道,“路日就才是甘糸宗的下任宗主,在今日承担起阵心的责任,谁都没有想到你会元婴立道。不是你杀的父亲……是他们,父亲想要保护你。”
路日就道:“如果真的是如此,我为何不说?”
他显得十分厌倦:“不管你是楚夺青还是墨应择,都应该知道,倘若我否认,纵使是对上长老,也会有无数人助我。”
他倒是很坦然地承认这点。
楚夺青张口片刻,而后突然有了个让他极为心痛的猜测:“因为我在那里。”
那时墨应择他刚从中界回来,一无所知地站在甘糸宗众人中,在那瞬间与路日就的目光对上。
宗主突然死亡,纵使路日就人格魅力多大,也依旧只是个首席而已,只要他说出事实,以墨应择对他的在意,一定会舍弃一切站到他那边,甘糸宗必定内乱,而后被其他宗门蚕食。
更何况那时候他还一无所知站在那里,说不定会直接被杀。
“你为我毁了闭口禅。”路日就道,“为我毁了道法。”
“若并非你请求师父收我为徒,身为凡人的路日就终生不知世上竟有求仙人存在,若非在我跌入山崖时,不是你向魔修下跪求援,我早已轮回千载。”
他睫毛垂下,“现在这一切因果都还给你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于他眼中,世间万物竟只剩下因果报偿,可是……若是这样,我和你生活过的一切和爱慕,又要向何处寄托呢?
楚夺青只觉得讽刺至极,甚至都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刺痛,那来自于他魂识中的“墨应择”,也来自于身为“楚夺青”这个自身。
“前往仙界吧,楚夺青。”路日就轻声说,“你已经看穿这因果了,从此之后,所有的天道轮回,于你而言都没有意义。”
在这天道飞梭中,路日就是他的劫难。
楚夺青看着他,片刻后,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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