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起眼睛,轻轻呼出口气:“有些事情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所以你就搞事情?”九方梓彦怒极反笑,“乔希仁没准备好,你就帮他准备?方哲逸,那次袭击给万物学院造成多少伤亡,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混乱是秩序重构的第一步。不毁灭就无法得以重生,向来如此。”方哲逸道,“再说,什么万物学院?那种东西我不知道。我所看到的,只是一个不加约束的半妖聚集地而已。”
“……你真是这么想的?”九方梓彦问他,视线掠过那个有着豁口的杯子,“你跟了他那么久,追得像个白痴一样——你真是这么想的?”
“伪装而已。”方哲逸无所谓道,“或者你要说拟态也行。老师很没安全感的。除非让他觉得你是他同类,而且完全无害,否则你根本接近不了他。”
“你这拟态拟得可真够久的。”九方梓彦“切”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盯上他的?”
“不是我,是我们。”转椅一旋,方哲逸站起身来,“十六年前的乔希仁事件,数人被杀,乔希仁妖化,他的监护者也死了。老师一口咬定是他的监护者感染了疫病,九方家信了,但我们没有。”
绕过办公桌,他缓步走向九方梓彦:“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在关注老师。事实证明,我们对了,九方家错了。”
“方家。”九方梓彦彻底明白了,“你们是想怎样?取而代之?”
“别这么说嘛,只是想帮帮忙而已。毕竟往前再数几十年,我们还算得上是一家人。”方哲逸靠着桌子道,“九方家的行事还是太温和了,这所学院需要些新的东西。万物共生?这很美好,但不现实。”
电光石火,他倏然拔枪出套,子弹无声s,he出,一下打到墙边的陶罐上,《杂种》应声而碎。九方梓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一手比出手诀,方哲逸却看也不看他,闪电般地伸手,将桌上的玻璃瓶抓在了掌心。
“谢谢你帮我把这个送回来了。”他对九方梓彦道,“你手机的录音功能也可以关掉了——虽然估计你也录不到什么东西,这个房间里有屏蔽防护。”
旋身坐回椅上,他用指甲轻击着桌面,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咂了一口:“你那什么表情,前前首席?就像我说的,虽然你曾对这儿很熟悉,但现在,你已经是外人了。”
“……我已经逃出来了。”九方梓彦缓缓道,“但你还在里面。”
方哲逸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如常,咖啡杯被放回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没人能逃掉的。你和我,其实一直都在里面,我们是狱友,也是狱卒。”
“是你个头。”九方梓彦沉声道,视线从混作一堆的玻璃与陶土碎片上划过,“你自重吧,别步上血族的后尘,方哲逸。也别重蹈十几年前的覆辙——我们都知道,那场所谓的疫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前前首席。”方哲逸唇角微勾,比出一个送客的手势,“回去和你的小穷奇继续相亲相爱吧。看在他帮我写材料的份上,我还是会继续优待他的。”
“因为材料,还是因为乔希仁?”九方梓彦摘下墨镜,用仅剩的左眼盯着他看。
方哲逸笑容敛去,座椅转动,背对着九方梓彦,不再说话。九方梓彦亦不再多说什么,手指轻擦过兜中手机光滑的边沿,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余光又瞥见方哲逸向耳后撩发的动作,他隐隐约约地,似是又看到了那个长发垂肩,总是无意识伸手把玩的乔希仁。
有些事,藏得久了,就会落满灰尘。到头来,灰尘拍也拍不掉,原本的模样,反而就变得模糊了。
关门、下楼、走进大厅,触目尽是熟悉的烟灰色。人来人往,皆是一般模样,没了恼人的獠牙利角、尾巴耳朵,空气中也不再时时飘着妖氛,这本是九方梓彦一度向往的情景,此刻看来,却只觉让人窒息。
快步走出宏伟光鲜的大门,门上新上的油漆味让他几欲作呕,待到离开驱魔部,窒息的感觉却只更加强烈——
此时日光将熄、天色将暝,正是人妖界限最为模糊的逢魔时刻。然而一群群的学生从面前默然走过,人衣人皮,像是一块块用保鲜袋细细裹好的r_ou_,半点“妖”的影子都看不到。
有人说着“让一让”,将他推到一旁。一队人类驱魔师从大门中鱼贯而出,身上的制服却不是烟灰色,而是更偏蓝一点的灰色,臂上挂着“校卫”的标志,形状像是鱼鳍。
那队驱魔师镇定自若地混入人群,像是沙丁鱼混入海洋。九方梓彦默默地看着,突然觉得有点讽刺——如果未袭明知道,自己拿命保住的万物学院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会怎么样?
同样是秩序长的造物,一度被抛弃的山海界尚且能在梦的边界里野蛮生长,号称万物共生的万物学院,却沦为了更小更严的囚笼。
九方梓彦用力闭了闭眼,抬脚正要往下走,忽然听见兜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响。浑浑噩噩地接起,听筒里传来廖清舒有点生气的声音:“你现在还在驱魔部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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