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一纸卖身契拍在桌上,再无他话,直接走离。
“阿满,你听我说……”
“砰——”
门被重重关上,林戟却能看见满并没有走,他削瘦的影子映在门上,他现在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床上,若是有一丝力气他必定会追出去,紧紧抱住他。
他看见满在哭,那耸动的双肩,他的心被狠狠地重击,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这么远。
满倚靠着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刚才那一番话说完,把手放在口中咬着,他本不想如此窝囊,可他已经忍不住,刚才那个拥抱让他如此眷恋,他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他还是舍不得那温度。
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他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他好久没有哭的如此撕心裂肺过,他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却不能和他在一起。
老天爷对他,总是这么残忍。
料峭春寒,暮春总是凉,丞相府给六夫人低调地办了个丧事,侍从们都是白衣,整个府上笼罩一股悲郁的气氛,满自然也要披麻戴孝,他已经数日不去林戟的屋,听下人说他也离开了丞相府,他跪在祠堂前,心中像是放下什么,又听见碎裂的声音。
火盆不断燃烧着,不断有妇人低声啜泣传入耳中,喊着六姨娘的r-u名,大概是六姨娘的娘家人,小门小户能嫁入丞相府已经是莫大荣幸,归根结底只说了两字——福薄。
满慢慢攥紧拳头,门外又传来剧烈的破裂声,不知是谁在大厅砸碎了什么,桌椅也都被推倒。
“爹!我们怎么办!”
“快把那奴隶抓回来!”
“他昨日就走了。”
“就说不能放过他!爹!你为何不听儿子的!”
“你也给我住嘴!”
“啪——”
二少爷不可置信地朝后倒退了几步,睁大双目看着面前的父亲,父亲从未掌掴过他,他捂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爷刚才打了他的手微微颤着举起,指着他说道:“滚!都给我滚!”
“爹!我做了错什么!”
“若不是你这逆子!又怎会出那云儿的事!让左相抓了把柄!”
“这怎么能怪我!是你下令驱逐云儿!让她喝了堕胎药就赶出府!若不是爹你赶尽杀绝,云儿又怎会惨死!”
“浩儿!你别和你爹顶嘴!少说两句!”
老爷明知道这云儿并不是根源,只是导火索,却把一切罪源都怪罪在二少爷身上。
二夫人冲了出来,慌忙地拦住了二少爷,拉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要再和老爷顶嘴。
“好啊!我养的好儿子!”
“老爷!”
三夫人冲出来去扶险些站不住的老爷,七少爷也哭了起来,整个大厅乱成一团,三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浩儿惹的那些事你不都知道么,什么也不和老爷禀告,才酿成如此大错!”
“哎哟,妹妹,这么说洲儿(四弟)惹的事欠的债,你都和老爷说了?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他在欢喜坊欠了五百两!不知妹妹有没有用娘家的嫁妆替洲儿还上啊?”
“你!”
“都给我住嘴!”老爷头昏脑涨地推开三夫人,站在厅堂中,看着这丧事还未办完的家,又是一出出闹剧,火上浇油,他这回,真是不知道能不能闯过难关。
“把大少爷叫来。”
“是,老爷。”
被罚跪在祠堂三日的满还未跪半日,就被人领着出了祠堂,他抵达厅堂之时,只有二少爷疯了似的在到处砸东西,二姨娘也劝不住,父亲更是苍老了数十岁:“砸吧,让他砸,砸了总比抄家拿走了强。”
“老爷!您怎么也说这丧气话!”
“爹!”
几个弟弟妹妹都慌了神,可这家到底什么样,满最清楚。
二弟好女色,四弟好赌,三妹还未从娘家赶回来,二夫人也让她莫再回来添乱了,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不算府上的人,若是家中出了变故,她也能躲一躲,五弟与六妹年岁还小,五弟昨日才去学堂念书,如今听了父亲垂头丧气的话,见二哥砸碗摔桌,一下也失了神地恸哭起来。
“跪下。”
满被带到大厅来,父亲坐在上首,声音不咸不淡,失了暴怒,倒是显露出几分疲乏:“那丑奴出了府便去左相府告我一状,说我们丞相府私下贩卖人口,滥用私刑,你可知道?”
“不,不会是他说的。”满立刻摇头否决,“他连去左相府的路都不认得,如何告密?”
“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就是那丑八怪去告的!铁证如山,书信都来了!哦我忘了,大哥你是瞎子,看不见,哈哈哈,我来给你念念——”
“不过我也不用读了,过一会儿,宫里就会派人来宣圣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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