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一郎,你穿上这件和服后,很有日本男儿的味道,真好看。」杉浦晴子由衷讚叹着,「你先等一下,我去看看明美穿的怎样?」
隐约裏,昔日浓郁亲情再度折返,毫无隔阂,百分百的真情流露。
然而,内心深处早已腐朽的角落仍以可怕加速度崩坍,只想逃离眼前这幕虚假幻象。
宗一郎轻轻垂下眼睫毛,眼角余光触及黑色时,不自主伸手缓缓抚摸胸前的黑襟,微微牵笑。
黑色,是属于…
心脏瞬间激烈沸腾,间杂刺戳般遽痛与深深的思念及依恋。
则。
是的,黑色永远专属于则,王者高不可攀的尊贵色彩。
「……」则。
宗一郎…
唇角缓缓渗出甜美微笑,维持整个掌心贴覆心脏的站姿,宗一郎缓缓调过头望向不远处的三折屏风。
杉浦晴子正在里头协助户川明美试穿新娘服,看不清屏障后的身影,却传出接二连三的笑语。
「明美,亮橘色系的礼服很适合妳哦。」
「妈,要不要也试穿看看?」
「咦,要我试穿吗?」杉浦晴子先是一愣,摸了摸不再年轻的脸颊,腼腆浅笑,「不好啦,我都己经上了年纪…」
「试试看嘛,妈,女人是不会因为年纪而改变打扮的乐趣,而且机会难得,我帮您挑一件好看的衣服。」户川明美才说着,就拿起桃红色礼服往杉浦晴子身上比了比。「这件礼服的款式大方又耐看,妈,您的皮肤白皙,不管穿什幺都好看,要不要先试这套看看。」
听着开心语调不时流出,宗一郎迷惘地微微瞇起眼,稍稍皱眉。
母亲已经忘记了吗?
母亲真的忘记则了吗?
她曾经视如亲生儿子,同时改变他这一生,让他强烈体悟到刻骨铭心的爱情、痛苦及寂寞,却又深深渴恋不已的人,则。
真的彻底遗忘了吗?
或者她只是以另一种开朗姿态埋葬所有一切,再一切、不堪的回忆?
为什幺母亲能轻而易举忘记曾经笼罩他们之间的漫天阴霾?怎能忘记那时掌掴他的痛心指控?
宗一郎不自主抚摸平滑的右脸颊,当时热辣痛感依晰犹存。
时间真的是疗伤良方?或者是因为户川明美取代则的存在,能让她骄傲示人?然而母亲既然能轻易遗忘则并快乐过活,为什幺他始终忘不了呢?
必须怀抱如此伤痛且永难忘怀的恋情,活在这个世界呢?
「宗一郎。」
「宗一郎,你还待在那里做什幺?快点过来看看明美漂不漂亮?」穿着稍带华丽感的桃红色礼服,杉浦晴子比新娘还兴奋地向宗一郎招了招手,他默默走了过去,注视一身粉红新娘礼服的户川明美。
户川明美稍稍侧身,羞涩一笑。「…老师。」
「…非常漂亮。」宗一郎习惯性又牵起一丝微笑,几近含糊点了点头。
不知道说什幺,也不想说什幺;想争取什幺,又想放弃些什幺│两种念头不断啃蚀心坎,如蚁蛀出一个空洞又一个空洞,再一个空洞。
似乎又回到高中学园祭,静静预演一齣名为“结婚”,不切实际的戏码。
只不过角色由茱丽叶换成了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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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户川明美探入头,笑盈盈敲了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宗一郎连忙应声,「请进。」
户川明美挂着笑意走了进来,刻意并缓慢环视四週,视线最后留在书桌上两只琉璃瓶。
意识到这是户川明美继“那天”后第二次进入他的卧室,再加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则曾经送过的礼物,宗一郎深感不自在微红着脸,转动角度巧妙遮去她的视线,再心虚的开口。「有事吗?」
「嗯。」户川明美这才收回惊豔目光,露齿一笑,扬起笔记本,「老师,需要请哪些人呢?人数得先算好,这几天要印喜帖。」
宗一郎一时回不过神,看着户川明美几秒后才按住浏海,不好意思虚笑了一下,「系主任,学校同事。」
户川明美走近宗一郎,示意是否可以坐在旁边。
宗一郎迟疑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户川明美才坐下,极为自然侧过脸,过近的距离及轻爽的婴儿粉味道让他昇起夺门而出的冲动,却只能强挤出笑意。
户川明美也回了一朵向日葵般笑靥,梨涡漾了开。
「系主任,学校同事。」户川明美随手记进笔记本,「老师,没有其他同学要请吗?」
同学吗?宗一郎陡然噤声,当初事出意外无法顺利完成大学,与他们也称不上熟捻,若邀请国、高中同学,他们势必会问起则的事,或许两人不可告人的关係已经传开来,否则吉泽也不会…
「……」心,一阵抽疼。
吉泽那夜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嫉妒下的谎言?
如果可以,他多想立即确认这番话的真实性,确认则依旧神采弈弈,过的幸福无比…
心,痛的更厉害了。
还是…不行。
「老师?」
「啊?」宗一郎虚笑,「对不起,我还在想。」
「想到了吗?」
「不…」临时想到一个极好的藉口,「因为曾经搬家,两地遥远,我想国、高中同学不方便过来。」
「这样吗?也没关係,我喜欢温馨的小巧婚礼。」户川明美颇能体谅般笑了笑。老师个性拘谨,朋友不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人太多了反而不好控制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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