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进出出,有人来来去去,直到一只手善意地拍了拍他肩膀,向他道:“哥们儿,喝高了?要不要帮忙喊个人过来?”
林安回过神,伸手关了水龙头,笑了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连水流声都消失了的洗手间,顿时静得叫人难以忍受。
林安从口袋掏出手机,对着亮起的屏幕呆呆看了半晌,在键盘上敲出了一行字:陈主任,我……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临发送时,却又退回。
也请代我向……代我向……
可犹豫再三,却好像连提一提那人名姓的气力都无,几度触碰,几度又触电般将手收回。
良久,方颤颤巍巍把话说了个完整:代我向徐先生说声抱歉。
从洗手间到酒店出口的路漫长晦暗,两侧壁灯将画框中美丽景象勾勒,脚下杂声亦被地毯尽数吞没。林安惶惶然地低头快速走过,对周遭所有事物不闻不问,专注地仿佛眼前这一条路,将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条般。
终于,光线在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变得明亮活泼起来。
立在大堂一侧的服务生很快发现了他,面带微笑地轻声开口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林安摇头。
对方见他行色匆匆,目标明确地直往门口而去,又道:“先生,请稍等。”
林安脚下顿了顿,对方冲他友好地笑了一下,解释说:“外面下雨了,您有携带伞具吗?”
林安愣了一愣,下意识朝声旁的落地窗看去,只见窗外被回廊环抱住的池塘内水波颤动涟漪频起。果然下雨了。
侍应生见状微微一笑,又问:“先生是驾车来的吗?”
林安摇了摇头。
“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在这稍等片刻,我去给您引辆的士过来,您看如何?”
林安又向窗外看了一眼,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对方立即去了。林安朝大门方向又走进了几步,惴惴不安地在原地站了一会,裤袋里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
林安拿出来看了眼,是陈建良的来电。他犹豫了下,按下了通话键。
“林老师,你还好吧,刚同丁先生在讲话,才发现你的短讯。”
“没……没事。”
“那就好。不舒服就回家好好休息,身体重要,明天要还是恢复不了,也不必忙着来学校,到时候我安排老彭去你班上顶一顶也可以。”
“……谢谢主任。”
陈建良哈哈笑了两声,又道:“唉,徐先生刚也出去了,还没回来,对了,就跟你前后脚,我还以为你俩会碰上呢。”
林安一怔。
“行,你该已经在路上了吧,那就先不说了,等回学校再聊。自己注意点儿安全。”
“……好。”
陈建良应了声,又交代几句,挂断了电话。
林安手心发烫地握着手机,在原地静立片刻,忽然转身向身后看去。
只见明亮的大厅内,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分立各处,温和有礼地冲零散来去的客人微笑招呼着,苍翠欲滴的盆景掩映在假山后,窥视着这一成不变、又或将天翻地覆的一切。
林安看着看着,目光中的紧张慌乱逐渐变了味道,躲闪被不知为何而起的期盼所取代,而惊惧,也被莫名而生的急迫所掩盖。直到最后,才不得已重又回复失望黯淡,无声落回了地面。
剧烈的心跳慢慢平息了下来,林安愣愣看着脚下j-i,ng致繁复的砖纹,忽然自嘲无比地笑了一笑。
明亮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无比,让羞耻无处藏身,亦让羞愧无所遁形。
林安一刻也不敢再留,车也再等不下去,回身三两步迈入旋转门,在重重雨幕中落荒而逃。
夜已熟透,酒店璀璨夺目的灯光投s,he在s-hi滑的地面上,将那人仓皇的背影更照亮了几分。
徐新坐在车里,无声注视着前方被匆忙拦下又迅速远去的出租,从一旁的外套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
丁华的电话适时进来。徐新将紧闭的车窗放下半扇,边低头点火,边听那头传来的得意邀功。
“哎哥,弟弟我今儿表现还不赖吧?”
徐新抽了口烟,良久吐出来,哼笑了声。
“不错。”
“嘿嘿,想不到啊想不到,哥你也有吃瘪认怂求人帮忙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老天爷开眼呐。”
徐新朝窗外弹了弹灰,开始发动车子,“皮痒了?”
“可不?装斯文装久了,拳头都他奶奶的生锈了。”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唉,说起来林子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一见着他老子十几年前干的混账事儿一下子全他娘想起来了!相比起来,我倒是老了不少。”
徐新将车开出晋陵东路,上了立交,没有回应。
丁华犹自感叹着,这次的会面似乎对他触动不小,念叨了好一会后才终于又想起正题来。
“哎瞧我这脑子,是越来越不灵光了,尽扯没用的。哥,你同人小林把事情讲开了没有?”
徐新将车停在红绿灯口,看着人行道上涌动的人流,漫声回道:“没有。”
“c,ao!”丁华声音猛地拔高,许是环境所迫,下一秒又压低下去,“不是吧老大,那你突然追出去是干啥去了?陈主任刚和我说小林有事先走了,我他妈还以为你俩又跟以前一样,偷摸着‘私奔’去了呢……结果这磨磨唧唧的,搞半天啥也没解决?哎,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说着咳嗽了声,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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