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个月全勤奖可没有了啊。”经理随口说了句,“来吧,各组说一下手头的跟单情况,一定要去催,把客户的决策周期缩到最短……”
纪然心痛得差点呼吸衰竭。他上个月患了次重感冒,为了300元的全勤奖,硬是一天假没请,拖着病体打电话、跑外。现在倒好,不光丢衣服、丢脸,还丢钱。
如果能把昨天,从人生里抹掉就好了。
纪然是每周三、周日休息。礼拜三这天,家人该上学的上学,该晨练的晨练,他补了个回笼觉,然后把那身日料店工作服和鞋子洗了,甩干后用袋子装好。
开车经过“鹤”的时候,他按下副驾驶的车窗,“嗖”一下把袋子扔在店门口,随后逃也似的猛踩油门,飞速驶离这个噩梦发生地。
真的是噩梦。比起外强中干的猥琐王总,那个有着野蛮眼神、仿佛处于食物链顶端的闻名更让纪然心悸。直到一周后,他才稍微从心理y-in影中走出来,不会再半夜惊醒了。
三月中旬的周日,因为女儿的幼儿园布置了一项生活作业——体验野餐,纪然便决定带家人去姥爷晨练的公园逛逛。天朗气清,花也开了不少,正好给女儿拍点照片。
“哥,等我打完这把!”纪叙在电脑前拼杀着。队友不争气,他愤愤地骂了几句。
纪然忙喊:“可不许当着乐乐的面骂人啊!”
“sorry,忘了,这群猪队友……”
纪然的手指在衣柜里来回翻动,给女儿选衣服。几个月前,他的大学室友兼好友,送给乐乐好几条春秋款的漂亮裙子,据说是特意买大2号,可是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大啊……
他拿出一条看起来很上相的薄呢格子淑女裙,对乐乐说:“来,试试这个。”
费了好大劲,纪然才勉强将裙子套在她身上,到了肚子那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了。
“乐乐,收腹。”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个示范。
乐乐鼓着小脸,憋得通红,示意纪然她已经在拼命收腹了。
看着女儿圆滚滚的肚皮,纪然叹了口气,打算换一条有弹力的。
洪福也在j-i,ng神抖擞地试衣服,在运动和休闲之间摇摆不定,还对着窗台上的乌龟婀娜地转圈,“淑娟,你看我怎么穿比较帅?”
纪叙结束了一局游戏,笑着说:“姥爷,你这个岁数还是修身养性吧,别想着夕阳红了。”
纪然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三明治、香肠、水果等,又装好数码相机,带着一家人出了门。邻家的防盗门半开着,似乎搬进了新住户,之前的租客搬走了。
他们住在顶层5楼,乐乐扶着楼梯栏杆,慢吞吞地挪动着小胖腿下楼。
纪然和弟弟,姥爷都十分耐心地跟在后面,缓步慢行,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胖乎乎的小天使。
“拉库里,你都快胖成球了。”纪叙忍不住说了一句。
乐乐停下脚步,回过头怒视着他,嘴角越撇越往下,像条小鲶鱼。
洪福不乐意了,俯下.身去,“你看你,总逗她哭干嘛啊!谁说我们拉库里胖了,一点都不胖。来,太姥爷抱你下楼。”
不是“胖”的问题,而是“拉库里”。再次听见这三个字,乐乐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迎面给了洪福一拳。
纪然忍俊不禁,把装满食物的提包递给纪叙,弯腰艰难地抱起沉甸甸的女儿,“不哭,爸爸抱,咱们去公园照相。”
走到2楼的时候,迎面遇见一个男人正往楼上走,肩上扛着个支支棱棱的立式沙袋。纪然一手护住女儿的头部,尽量贴近墙壁那一侧,与男人错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那被沙袋挡住的脸露了出来。
纪然的心像是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是他!那个心狠手黑的小飞!
小飞一歪头,也注意到了他,嘿嘿一乐,“呦,你啊!”
纪然回过头,把女儿推给姥爷:“你们……你们先抱着乐乐下楼吧。”
洪福和纪叙没表现出疑惑,还以为这是纪然的同事,从二人中间挤过去,先行下楼了。
小飞把沙袋立在二楼与三楼间的缓台上,“你住这啊,光子?”
“光子?”什么意思?和电子、量子有关系吗?纪然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往下退了几步,不解地蹙眉。
“这是你的昵称啊!最近这些天,我们组就指着你这位行为艺术家开心呢,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飞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笑得很阳光。若不是见识过他轮锤砸人的狠劲,纪然会以为他只是个俊朗爱笑的大学生。
最耻辱不堪的记忆被勾起,纪然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你搬到这来了?”
小飞疯狂地大笑起来,“你,你怎么吓结巴了?”
纪然用哭似的表情苦笑一下。
“我,我不住这。”小飞继续学他说话,笑得眼角飙泪,“我,我帮领导搬家呢。”
纪然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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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来日方长
“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学生的兄长,一个老人的外孙,呜呜呜……你他妈逗死我了。”小飞又开始绘声绘色地模仿他。
纪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既羞愤,又战栗。
“那天其实是吓唬你的,冤有头债有主,名哥不是不讲理的人。”
纪然心里的排斥和恐惧丝毫未减,“哦,那真是谢谢你们放我一马。”
“原来你真的有这么多家人?我还以为你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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