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低着头的乘客茫然抬起视线,左右观察。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人回答他们。
地铁依旧疾驰,岁闻依旧被恶梦所困扰。
***
梦境,身体深处。
两个灵魂已经融合了一半。
融合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岁闻而言,都是一场无休止的恐怖折磨。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侵吞,正在被撕碎,正在被融化。
疼痛不是全部。
比疼痛还难以忍耐的,是意识到自己正走在死亡这一道路上的绝望和恐怖!
岁闻无法忍受了,他用力地挣扎着,可是对面的身体牢牢抱着他,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松一丝一毫。
恐惧折磨着岁闻,愤怒折磨着岁闻,在被消融的最后的关头,在两道灵魂都只剩下最后一丁点的时候,他终于仓惶的从对面的控制之中逃了出来,藏在身体里一个距离对方最远的角落。
他要死了,对方也要死了。
但是他总比对方慢死一点,他还有机会,还有最后的机会,控制着身体……拯救自己!
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对面的灵魂也没有放手。
他定定地看了岁闻一会,也许也定定地看了外界的世界一会,然后,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
身体从高空,无比高远的高空,坠落下去。
不——
惊恐占据了岁闻的心灵,另一半灵魂在做了这最后一件事情以后,就消散了。可他还没有消散,他还没有消散,也不能控制这具身体。
现在,这具身体成了一个真正的囚笼,带着他朝死亡重重撞去!
不!
不!
我为什么要死!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我还——
他从天空落入地面!
***
现实,地铁。
岁闻的面孔彻底扭曲了,汗水布满他的额头,他靠倒在长椅上的身体正在颤抖,咯咯的声响不绝于耳。
只要有人稍稍朝他看上一眼,就肯定能够看出他的不对劲。
但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因为此时此刻,地铁之内,更多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灯光全在乱闪,白的红的交织成一片,地铁开始时快时慢,左右摇晃,呆在地铁之中的乘客惊慌失措,牢牢抓着车厢内的固定物,大声呼喊。
突然,长椅上的岁闻在震动之中,掉落地面。
滚落在地的岁闻还是闭着眼睛,没有醒来,但他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成拳头,这个时刻,长长的地铁飞了起来,与上方地层相互摩擦!
尖锐的巨响响起了,大片的土石和零落的钢片像下雨一样从天空掉下来,惊恐的尖叫响起来了,闪乱的灯,被掀开的顶盖,混乱又无处逃脱的人群,恐怖的灾难以这节车厢为圆心,降临在这条长长的地铁之上——
天空之上,正向庙宇方向直飞过去的时千饮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有点困惑地停了下来,慢慢降落,观察着周围。
有物忌突然爆发了,力量非常强大……而且,好像有一点熟悉。
他心头有点不知名的不安感。
能带给他不安感的,只有一个人。
他摸出手机,给岁闻打了一个电话。
***
梦境,漫长的一瞬。
从天空到达地面,在度过了一场极其恐怖又极其漫长的等死一瞬之后,岁闻没有迎来四分五裂的
在真正砸到地面、四分五裂之前,地面突然亮起了光,公主带着其余降物师一同出手,接住了他。
然后,公主扑了上来。
始终高高在上的女人盯紧着岁闻,这一回,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们……走。”
几息之后,公主忽然出了声,她没有做出任何失态的举动。
她慢慢从岁闻身上站了起来,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以依旧高贵的姿态,往公主府走去。
天空放了晴,长长的队伍经过道路,站在两侧的人们纷纷伏倒。
哭声此起彼伏,响在街道。
岁闻心中充满怨恨。
他听着哭声,听出了人们对新的生活的向往和喜悦。
阳光越来越强烈,当其强烈到最顶端之际,又猛地被建筑遮去。
进了公主府之后,长长的队伍不见了,公主将岁闻带入了房间之后的一处地底密室,并将岁闻安置于一处高台上,随后,她低声说话,咬牙切齿:
“……你骗了我,你根本没有吃掉时千饮。但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身体里的翙的血脉在最初就转化成了降物师的力量,如果没有吃掉时千饮,不能再拥有翙的血液,你就无法重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真的爱他挨到了超过自己的生命吗?你——”
她激动地叫喊着,叫喊到一半,声音与身体,又像雕像一样凝固了。
再然后,痛苦如同蜘蛛,从她的两只眼睛中爬出来,爬过她的面孔,织下蛛网,将这整张面孔上纵横切割。
这个生命的出生源于计算,这个生命的成长总被控制,但到了这个生命完成自己命定的任务,并最终走向终结的时候,她好像忽然觉醒了身为母亲的本能,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为自己孩子的逝去肝肠寸断。
然后她笑了,呵呵的尖利笑声在封闭的室内回想。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不再是过去那种充满着安抚与鼓励、又有安排与命令的号令之声,她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母亲,温柔的对孩子许下承诺:
“不过,我的孩子,你放心吧。虽然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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