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至此,他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一把将那发带铺了开,又打开矮柜捻笔磨墨,摆出五色彩料。
然而,当提起笔来时,却又犯了难。
余下的那点儿的血渍,曲曲折折,窄小却横长,若画上鸟兽蝴蝶之类,大约如何都遮不完全。
而若按着走势去遮,怕是只能顺着这血渍的走势画上绵长的的枝干,再缀上几朵花了。
可,从桃杏樱梨,到玉兰丁香,该画哪种花儿好呢?
云濯握笔在砚台里点了点,托着腮帮子一转脸,正瞧见那半开的窗外,伸出株刚拔了骨朵的洒金梅。
花瓣儿是雪白里点着微红,花蕊则丝丝密密,正迎着秋末冬初稀稀疏疏半冷不热的阳光傲然绽放,映入他眼睛里。
云家三子,虽依祖上旧例,冠了麒麟、白泽、天狼三灵兽之号。但论及衣饰所纹的风雅之物,却正是这岁寒三友松竹梅。
云华为空谷苍松,云辰为翩翩修竹,云濯排行老小,当年衣服上的章纹花卉,正是卓然的金梅。
冬雪不畏,fēng_liú自成,还带着些“不与群芳争艳”的卓尔不群,倒和他的意趣真真有那么几分贴合。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桀骜不驯的天狼君说的是他,这傲雪独立的洒金梅,说的也是他。
不如,就画这金梅?
云濯看着窗前这株同自己走过了不知几番年少岁月的梅树,深觉若能让司徒凛的东西如此般染上自己的色彩,那他这点儿私心,夹带得也委实文雅。
心意已定,说画就画,云濯丹青在握,笔走龙蛇,虽自认文雅之事不如自家二哥,但到底幼时也被爹揪着耳朵修习了些君子之艺,琴棋书画尚算略通。细毫蘸了朱砂,沿着那血印绘浅描细勾,再点染色泽徒作写意,不多时,紫棠色的底布之上,已绽开了一树繁花。
他伸手扇了扇那紫棠锦带之上未干的颜色,细细打量一番,半笑不笑道:“哎,还人东西,借花献佛,这什么试探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搁笔收墨,云濯又啃着方才的半个梨子,从桌下翻出壶归来时在镇上偷买的小酒,待颜色干透,将酒一拎,将发带一揣,起身推门而出。
门外的小院儿里一片安详,正对着的金梅树,静悄悄飘落着花瓣儿,另一边的桃树则落尽了芳菲,枝杈秃巴巴,掩着客居的小门,纹丝不动。
“凛,凛兄?”
画发带时虽一气呵成,到底事到临头,仍难免有那么点儿怂包。云濯两步走到那小门前轻敲两下,咽了口唾沫,迟疑道:“几日不见,我一人闲着无事,要不要一起出来喝喝酒?”
“哦?大白天约人喝酒?”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不及云濯再心绪不宁一会儿,那门已“吱呀”一声被利落推了开。
司徒凛披着件松松垮垮的紫衣缓步而来,似笑非笑道:“三少你何时有此等闲趣了?”
“怎么?你当日请我吃饭,我如今回请你,不愿赏脸?”
心里七上八下归七上八下,云濯面上却端得一本正经,思量片刻,哼哼道:“莫不是当了魔尊以后有了架子,我这‘江湖遗罪’请不动您这尊佛了?”
“嘿,我也没说不去啊。”
司徒凛扇骨一转,眯起眼来:“只不过,三少,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转啊?”
“哪哪哪,还能哪儿?”
云濯深吸口气,将那酒壶往上一掂,努嘴道:“细数这附近能说话又能喝酒的地方,不就望月亭么?”
司徒凛略颔首,未作异议,一反手关了客居的木门。二人走过院边,回廊深深,小径通幽,不多时便到了亭中。
只不过,和上次一样,这回亭里依然没人有什么吟诗作赋的雅兴,虽桌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可到底这邀约之人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人你来我往,酒过三巡后,云濯可算找到个机会,拦下了司徒凛手里的杯子。
“我说凛兄啊。”
他自怀里掏出那捂了半晌的发带,一把拍到司徒凛面前,轻咳两声,镇定道:“诸事耽搁,忘了将这发带还给你了。”
“哦?。”
司徒凛略一低头,青灰石桌之上,齐整一片的紫棠色中,金梅傲然独绽。
乍然之间,他神情一怔,指尖抚着那梅花,隐有颤抖。
“三少给我画的?”
司徒凛若有所思。
“算,算是吧……”
云濯有点儿心虚地捻起杯子喝了一口,低声道:“当初,这发带不是被我的血染上了嘛,后来有几块印子洗不掉,我就给上面画几朵花儿遮遮呗。”
“噗,画得挺好看。”
这次,司徒凛倒破天荒地没出言调侃,静悄悄将那条被云濯捏得热乎的发带拢起,缓缓揣进怀里,又低声道:“本也是个平常之物,这下倒教天狼君搞得多了那么点意义。”
“嗐,毕竟是借人的东西,弄脏了,我总得想法子不是?”
一听对方这么说,云濯心下暗乐,捏着酒壶又为司徒凛续上一杯,笑道:“别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清冽的酒液入了白瓷杯,司徒凛眯了眯眼,未作别语,端起来一饮而尽。
“哎,凛兄啊,你这几天,都闷在屋里干什么呢?”
喝到微醺,他可算又在混沌的思绪间想起点儿正事,把玩着瓷杯随口一问。
司徒凛道:“部署小七小十等人去调查云崖宫和宁雁之事。”
云濯忙不迭接茬:“那可有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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