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无论齐林走到哪里,身边都要跟着两个黑漆漆的影卫。韩大人美其名曰保护,实则隔日便往宫里去信,讨圣上欢颜。
不过,齐林地气得紧,日子久了,竟与这俩黑乌鸦混得滚瓜烂熟。一夜,趁醉,他带人逛了回窑子,从此以后,逼良为娼。
晋瑜瞥了眼这俩黑乌鸦:“你昨儿是不是又去彩霜林给韩大人捉鸟了?”齐林饮下一口酒,默认了。晋瑜劝道:“阅天营仇家不少,你别成天在街市上晃荡。”齐林笑了笑。
这时,小二来上新酒,晋瑜突然一醒,拿几张银票,递去道:“你如今草民之身,穿不得丝绸,食不得珍味,这银子够一年之用。”
齐林从没受过接济,果断摇了摇头。晋瑜皱眉:“临安城一杯凉水都得几两银子,你身上那点私房钱够用几时?客气什么。”齐林一笑:“能识晋兄,是齐某三生之幸。”
堂堂八尺男儿,不受嗟来之食,齐林谢过晋瑜,一抖布衣,飘然离去。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笑道:“只是这顿酒钱,还得劳烦晋兄。”
是年,云梦三十余州郡纷纷效仿南地新政,整改土地,大修税制,广施利好于民。
影部,因阅天营一案办事周全,重得皇帝亲信。各大影卫入仕,被派往各司,同中书决策,与门下共审,协尚书执行,权极一时。
“金湘楼,十坛女儿红,堂下说书《将军赋》,对坐晋瑜……”影阁,两名影卫坦白从宽,自觉略去逛窑子那段。
韩大人一袭j-i,ng绣影服,阅簿公案前,眉间微蹙。苏木两手背在身后,凝神旁听。景兰也在,却很是尴尬。
韩水:“《将军赋》是琵琶曲。”影卫:“坊间艺人将此曲编成了故事,还说……”韩水:“说什么?”影卫:“说大人是狗。”
听完这话,韩水猛地咳嗽起来,掏出丝帕捂嘴。景兰递水,不意间,瞥见一抹骇人鲜血。
“大人!……”
苏木瞪了一眼:“大人的咳疾都是被你们这群不会说话的废物气出来的。”影卫跪地领罪,韩水润一口茶水,吩咐道:“无妨,无妨,如实说就好。”
两年来,无论听到什么样的情形,影部往宫里呈递的信报皆是千篇一律:草民齐林,不闻国事,不思庙堂。
皇帝深信之,没有赶尽杀绝。却只有韩水知道,齐将军混迹于街头巷尾,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
听得多,竟熬出咳疾,每每犯咳,吐几口血来方能消停。太医说,春逝本就多殇,朝堂又薄情寡义,大人这是心病,千金药方也不顶用。
韩水淡淡一笑,凭之任之。
春逝,几场雨泥泞了地面,临安人娇贵慵懒,无事不走动。是以,当碧树着一身茶色锦衣踏入影部时,几个小兄弟看呆了眼。
影卫不近女色,多好龙阳。碧树温雅端方,仅来去两三回,便惹下好一片尘缘,却之不及。“碧树公子又来了,快去通报韩大人。”“碧树公子屋里坐,快喝杯暖茶。”
见到韩水,碧树坐得笔直,两手叠放,凝气道:“大人,施爷在牢里染了风寒,我想去照顾他。”韩水眉间一皱:“大理寺的事,你如何得知?”
碧树杏眸微s-hi,叹了口气:“那段日子,大人病重,我在官舍里照顾大人,遇着冬青……”冬青家里与大理寺卿结有姻亲,如此,韩水了然于胸。
风寒容易传染,牢中又y-in暗潮s-hi,韩水突闻此事,总觉得有些失妥,可碧树已经连茶杯都端不稳。
韩水想了想,劝道:“你别急,宫里很快要册封太子,届时大赦天下,一定能把施墨弄出来。”
碧树道:“恐怕来不及了,大人,我这两日就得见到他。”韩水刚要张口,突然又犯起咳疾,颤着手掏出丝帕。
自从泽霏折断双腿,碧树清醒不少,终于体会到那句“不是一路人”所言何意。眼下,见韩水咳嗽如此,他的心中却唯剩猜忌:“大人不方便打这声招呼,我另求别家就是。”
韩水一怔:“你这是什么话?”碧树不失礼貌,起身告辞。过前堂时,几个影卫拥绕上来,嘘寒问暖,热情得紧,而碧树微微笑着,矜持不答。
十余年前,礼部尚书施墨仅仅是因为一张俊秀皮囊,接走里的碧树公子,养之为侍。
却不想,此后入狱,碧树公子为这段情缘,孤身在外,守了整整七年,不离不弃。
是夜,大理寺牢房,地s-hi,光暗。碧树紧紧跟在冬青身后,穿过两侧y-in森栅栏,来到一间冰冷的铁屋。
“按例,染了病的犯人都得单独关押,以免滋生瘟疫。”狱卒解释,“你们也得小心染病,有话快说。”
而碧树的眼里,却只剩那一具披覆血衣的消瘦躯体。“爷……”扑上前去,又怕触着疼处,只好轻捋碎发,柔声呼唤,“爷,来了,奴来照顾爷,爷会好的。”
施墨面色苍白,唇皮尽裂,身子一挣,铁链“哐哐”狰狞而响。眼前这人,竟有些陌生:“你是……”碧树一颤,胡乱抹了脸:“奴来前,忘了妆容。”
他已近三十,早就不是娈童,但在施墨面前,他依然称奴喊爷,为妆容而恼。狱卒嫌弃,往角落里吐了口唾沫。冬青在旁看着,不动声色。
接连三月,碧树日日到铁屋陪着施墨,为他送饭,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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