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讲,活着真是没劲透了。”梁宝说。
“你又错了。”华不石说,“活着没意义,但不等于活着没趣。明知道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你就在走向死亡,你也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到蹬腿那一天。
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找乐。军事家导演一场又一场战争,以杀人为乐,杀得越多,越兴奋,看的人也兴奋,并给杀人者授勋。政治家的最大乐趣是说谎话骗人。他们把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把谎话说得美妙动听。医生成天盼着人们生病,棺材铺和殡仪馆希望多死人,卖冷饮的祈祷四季如火,等待提拔的科员暗中盼望上司出了车祸,政治对手则指望对方出现失语症或桃色新闻顶顶不济的,可以甩扑克搓麻将赌博吸食毒品,要么追女人追男人,要么吃肉吞鱼总之,怎么刺激怎么来。“
梁宝问:“那么你呢”
华不石说:“写作和女人,还有钱。写五百万字。女人一百名足矣。钱起码得挣上三十万,买二幢楼房,一处是明的,给老婆孩子住,另一处不用说了”
“你在电灯底熬来熬去,有劲吗”梁宝又问。
华不石说:“你问一个鞋匠,你干嘛要掌鞋问一只乌龟。你干嘛要下蛋写东西和掌鞋和乌龟下蛋,并没有两样。我还在喘气儿,你总得让我干点什么。恰恰喜欢爬格子,那么就爬。再说这活儿也给我带来不少好处。”
梁室又请教他对女人的看法。
华不石说:“对付女人,最根本一点,是战略上藐视她们,战术上重视她们。
别看她们花枝招展,头抬得象火鸡,目不斜视,一副公主气派,其实是绣花枕头,外强中干。她们没有主心骨,没有是非观,有的只是爱情,在轻视一切的同时,她们狡猾地透过眼角的余光,寻觅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她们一生中只有一件大事:认准一个男人,缠住他,嫁给他,再把他拴住。我把女人分成两类,一类正在找男人,另一类已经找着了男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对第一类更有兴趣,也更容易得手。第二类有时棘手,但别有风味。“
见梁宝一声接一声长吁短叹华不石又说:“你在战略战术上都犯了错误。要藐视对手。你呢,恰恰相反,把她人为拔高了,好象她是公主或是天女下凡。其实她母亲守着寡,拉扯她,只为了找一个好女婿,将来有靠山。她是小家碧玉,气质不算上乘,学习一般,肯定考不上大学。因为脸蛋漂亮,酒窝深,身段也优于一般妇女,她并不把学习当成一回事。看她左右顾盼的样子,只是待价而沽。你把她当成女神,她却把你当成普通的工人阶级一员,并相信你一辈子也爬不出这个阶层,所以她娘俩才要你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战术上你的做法也成问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抛出情书,尤其把rǔ_fáng写成孔房,闹出了笑话,就更难奏效了。她表面矜持,是由于想嫁个高干子弟或有钱人,不得不苦巴巴端着个空架子,但内心里她也不想太苦了自己,fēng_liúfēng_liú的瞬息之念还是有的,在这一瞬息之间,她完全可以和一位普通工人或街坊小痞调调情。后者若抓住战机,便可玉成好事。后者若不知天高地矮,再写几封错字百出的廉价情书,肯定砸锅,她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想到自己的最终目的。你的错误就在于给她时间,让她看清楚你和她所处的不同地位。”
华不石象一位老中医,给梁宝开了一个又一个药方。梁宝被他说中了要害,更把他奉为天人,但苦恼还是驱赶不尽。看着天上的星星,往远处想,甚至想到永恒,但觉得更珍贵的,还是现在。他忘不了李子的眼睛和酒窝,还有发怒时瞬间爆发的美,愤怒的美。懊恼不已之余,他更钦佩华不石把什么都看透了。
华不石说:“关键是人固有一死。一死定乾坤,乾坤定一死。我要长生不老,也会象孔老夫子一样,讲道德,守纪律,即类做个好榜样。既让我死,又让我规规矩矩一辈子,那我就不干了。既然将来谁也不认识咱们,咱们干的善事恶事人家全无动于衷,咱们干嘛还去讨好后人呢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这六、七十年光阴,别的,全是扯淡”
第二天下午放学时,李子夹在一大堆女生中间,走过工厂门口,女生们吵吵闹闹,她狡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酒窝动了一下,想笑,没笑。梁宝消瘦许多的脸上凭添几分懊恼。华不石说:“我过去试试。”
在梁宝痛苦的注视中,华不石追上了女生们。她们站住,他比划着讲着,显然她们对他感兴趣,都在听。且有人问了什么。李子往梁宝这里看了一次,再就不看了。不大时,女生们走了,李子留下来,站在华不石对面两步远的地方,她不安地挪动着脚,两手不。随着谈话的进行,她安稳下来了。十几分钟后,她和华不石肩并肩,顺着女生们走的方向,走了几十米,华不石一摆手,两人拐进一个胡同。快进胡同时,李子又回过头看梁宝一眼。华不石一直没回头。
半夜,华不石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进屋,电灯没开,他坐在自己床上,解开鞋带,脱下衣眼,无声无息钻进被窝。
直到这时,梁宝才问。“刚回来”
华不石说:“咳”
梁宝颤抖着又问:“顺利”
华不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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