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半天突然间发声,让方炎觉得这声音并不是出自于他的嘴巴,而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和他们说话。
“你就这么自信?”
“你不相信?”
方炎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在接他回来的路上,我突然间感悟到了一些东西,然后他就在旁边认真的守着,帮我警戒,担心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他那个时候出手的话,我没有任何机会。可是,我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我是一个比较小心眼的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一个人了?”
“倒是他的儿子情绪波动的严重,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出手,却被他用眼神阻止。”
“本来应该是我死的。”老酒鬼说道。
“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方炎认真的劝道。他不希望老酒鬼死,即使他知道活着对他更加的残忍。
可是,死了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啊?
“以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正如他说的那样,我希望我还能重新找回自己回到最好的状态,我希望她一直都在从没离开——所以我一直等着。但是现在等的有些烦了,喝酒也喝的腻了。所以就想死了。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会比活着有趣一些?”
“我也不知道。”方炎说道。“但是,如果你死了就没机会证明自己能够回到当初的荣光,你也没办法相信她一直都在从来都没有离开——还有神龙辛苦命,他断你手筋这种事情总不能忍吧?有机会报复的时候还是要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他狠狠地揍上一顿。就算这一切你都不在意了,都放下了。我呢?你连我也放下了吗?”
“——”老酒鬼斟酌了半天用词,发现自己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方炎的这个问题。
什么叫做我连你也放下了吗?我什么时候把你抱起来过?
“再说,他死了,你就一定得活着。”方炎生气的说道:“你欠了这么一屁股债,你拉了一个国家的武者仇恨值——你要是死了,他们不就得来找我报复了?我皮薄r_ou_嫩,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
老酒鬼久久无言。
提着葫芦站在院子中间,就连酒都忘记喝了。
咔嚓——
老酒鬼突然间猛一用力,手里的葫芦便被他捏成碎片。
他提起一口大缸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然后抡起那口大缸朝着其它的酒缸砸了过去。
哐当——
两口大缸沉沉地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的响声。
他抡起第二口大缸,朝着另外一口大缸砸了过去。
然后是第三口大缸砸向更多的大缸。
哐当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老酒鬼把整个院子的酒缸砸了个干净,甚至连他大年三十晚上新酿的新酒也给打烂了。
“戒酒。”老酒鬼吐气如剑,闷声喝道。
当老酒鬼举起酒缸砸缸的时候,方炎便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显然,千叶兵部的死让老酒鬼触动极大。
有人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不惜一死,自己所受的这点儿折磨与之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喝彩,更不会帮忙。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老酒鬼亲手把这些酒缸砸烂,亲手把他酿的新酒旧酒砸烂,亲手把他现在腐朽破烂的人生打烂。
他沉溺太久,早就应该新生了。
直到院子里的酒缸全部打烂,瓦片碎了一地,酒水洒了一院。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烧刀子味道,闻之欲醉。
“好。”
“好。”
“好。”
方炎连喊了三个好字,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直在等待这么一天——我知道你会重新站起,我知道你会一飞冲天。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一人之辱胜于一家之辱,一家之辱胜于一国之辱。我知道此战传出有聚拢东洋武者雄心,挑起东洋武者仇恨的作用——但是,何惧之有?”莫轻敌无视方炎的马屁神功,自顾自的进入了无敌开挂模式的表演。
“我能一人一剑连挑东洋三十六岛,连战东洋三十六人,就能再次一人一剑连挑东洋三十六岛,连战东洋三十六人。”
“二十年前我能败一次剑神,就能再败一次剑神。二十年后我能杀一次剑神,就能再杀一次剑神。从今往后,让东洋再无人敢称剑神。”
方炎激动的身体哆嗦,难以自已。
你听听,你听听,什么叫做英雄气慨?什么叫做豪气干云?什么叫做装逼典范?
从某些方面来讲,方炎就是给老酒鬼提鞋都不配啊。
方炎很激动,又很自卑。
他把碗上的烈酒一口喝干,大声喝采,说道:“男儿当如是。”
为了配合老酒鬼的豪迈fēng_liú,为了迎合此时的现场氛围,方炎甚至唱起了战歌。
这是以前他小的时候老酒鬼教给他的歌曲。
热血滔滔
热血滔滔
像江里的浪
像海里的涛
常在我心头翻搅
只因为耻辱未雪
……
方炎唱得神情气爽,唱得血脉膨胀,唱得慷慨激昂,唱得自我感觉良好。
老酒鬼等他唱完,欣慰的说道:“你有此雄心就好,我说的那些事情——以后就交给你了。”
“——”
“我能做到,你也能做到。”老酒鬼说道。
说完之后,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从此以后,他不会再睡廊檐躺椅或者某一个墙角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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