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遭遇变故、家破人亡以来,周思危一路奔波,水米未沾。之前一直有一股劲支撑着他走下去,现在这股劲散去了,身体中的饥饿、疲惫与悲伤,一股脑地全都涌了上来。
周思危摇了摇头,按下了心中的酸涩,拿出了一锭碎银,胡乱地点了两个便宜的菜。
店家看他年轻轻轻又孤身一人的,好心地盛了满满一盆的米饭,端了上去,还叮嘱道:“少年郎,慢些吃。”
周思危低声道了声谢,埋头扒了两口米饭。
米是好米,虽比不上往日吃的灵米,但也是饱满白皙,带着稻谷香气。无须任何小菜相配,细细咀嚼之下还能尝到丝丝甜味。
周思危饿得狠了,刚开始两口吃得比较急,等到米水下肚,稍稍缓过来后,他就停下了筷子。他盯着面前飘起的雾气,突然感觉心口憋得慌,想要大哭一场。
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少年,先是遭遇了家破人亡,又是被未婚妻退婚,先前还没有感觉,现在却是万般情绪涌了上来。
只是他还未落下泪来,身边突地坐下了一个人,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所有情绪。
“不介意拼个桌吧?”江容易侧脸看向了周思危。
周思危想要说“不介意”,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点了点头,看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这是……之前站在门口的红衣少年。
他面白如雪,眼角一抹猩红云纹,一身红衣相衬,更显得发丝乌黑,肌肤白皙。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这种张扬热烈的颜色,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俗,可他穿着却正正好。
正在周思危发愣的时候,跑堂端上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吆喝了一声:“青菜j-i蛋面来喽——”
青瓷汤碗与桌面一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跑堂笑眯眯地说:“客官请慢用。”
江容易伸手抽出了一对筷子,戳破了面条上铺着的溏心蛋,还未凝固的蛋黄就颤巍巍地流了出来,染上了一抹嫩黄色。他在碗里夹起了一筷子,咬住了沾了蛋黄的面条,细细品尝着。这家酒楼的厨子手艺不错,面条劲道,汤汁鲜美,配上爽口的青菜也不比什么王公贵族家的厨子差。
等到半碗面条入了肚,江容易才抬起头,看向了周思危,问道:“你要去哪里?”
若是平时,别人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上一句,周思危必定心生戒备。可此时他落魄至极,浑身上下什么都没了,想来也没有东西可以肖想,更何况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于是他直接回答道:“去上衍宗。”
江容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朝着他微微一笑:“正巧,我也要去上衍宗,不如我们一起前去?”
“啊?”周思危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容易,过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好、好啊。”
江容易放下了一排铜钱,站了起来,低头对着周思危说:“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思危竟然听从了他的话,什么都没问,就乖乖地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正要走出酒楼的时候,江容易忽地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浑身s-hi透狼狈不堪的周思危,又改变了主意,他说:“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周思危懵懂地问:“啊?”
江容易伸手捻起了一缕s-hi漉漉的发丝,有些嫌弃地说:“太脏了,洗干净再和我走。”
于是这只无家可归的幼犬,就稀里糊涂地跟着江容易走了。
·萌芽
如果有人问周思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江容易的,他必定会想起那个雨夜。
年少时的那个雨夜。
他与江容易两个人出了城,朝着上衍宗所在的方向走去。
现在想起那段过往不免有些令人发笑。
那时的周思危修为全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什么都不顾,就凭着一腔热血,直接走入了y-in森诡秘的密林中。
天空y-in沉,连绵不断地下着小雨。
周思危和江容易一前一后地走在密林中,树枝横七竖八地伸出,时不时地勾住衣角。但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真正危险的是从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矫捷身影,以及……心怀不轨的人。
他们两人在树林中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面前的树枝振动,从上面跳下了一个中年男子,他长着络腮胡,看起来凶横极了。
“你们两个……”络腮胡扫过这两个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了发黄的牙齿,“交出买路钱,老子就放你们走。”
络腮胡不仅是面相凶横,他露出来的手臂就足以抵周思危的大腿了。
周思危衡量了一下两者的差距,自觉不是络腮胡的对手,干脆地伸手掏出了几锭银子,扔到了络腮胡的脚边,说:“就这些,多了没有。”
络腮胡看都没看一眼,手一挥,说:“你可以走了。”
周思危低下头,与身后的江容易说:“我们走。”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络腮胡嘿嘿一笑,说:“我只是说你可以走了,可没有说他可以走了。”
络腮胡一把推开了周思危,走到了江容易的面前,用着一种恶心的目光打量着他,口中不干不净地说:“这样细皮嫩r_ou_的公子哥,先让老子来耍一耍……”说着,伸出手就要去碰江容易的脸颊。
周思危看着络腮胡比他高出一截的背影,咬了咬牙,仗着自己曾经学过一些法诀,直接扑了上去,制住了络腮胡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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