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瑛突然就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反正此刻夜深露重,无人得知。
事实上傅瑛也这么做了,她给了自己一个最后脆弱一次的机会,从此往后,再不允许自己软弱。
春棠刚穿好鞋却突然听到内室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她鞋子都掉了一只,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脚深一脚浅地拎着鞋子窜了进去。
春棠从未见过哭得如此伤心的小姐,她冲进去就傻愣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像极了误闯龙潭虎穴的小白兔。
傅瑛泪眼朦胧间看到呆若木鸡的小丫头,正酝酿的泪意消散了大半,噗嗤一声破了功,鼻子还相当配合地表演了一出吹鼻涕泡的技能。
春棠看着又哭又笑的傅瑛,心里估摸着自家小姐别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吧,一边却还是敌不过心里的担忧走上前去。
“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大半夜的怪吓人的你知道吗?”春棠挪到床边,那两只鞋子总算是找到了归宿,被搁在了脚踏上。
傅瑛垂眸看了眼小丫头赤/裸的双脚,还有不经意间抬起时,黑黑的脚底板,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泪腺竟是如此发达。
傅瑛随手抹了把涕泗横流的小脸,话里带着沙沙的鼻音,“你怎么这么傻呀,不是叫你去穿鞋子的吗?”
春棠闻言羞赧地藏了藏自己的双脚,“小姐你别看了,现在不是计较我穿不穿鞋的时候,但是你怎么回事啊,这大半夜的可吓死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下了降头呢。”
傅瑛轻轻地把春棠的手包在自己手中,使劲吸了吸鼻子:“春棠你可真好,要我深更半夜被人吵醒了,定然是要生那人的气的,可你却完全没有,而且还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你怎么这么好呢。”
是啊,你们怎么都这么好呢,无论是春棠,还是苏氏,还有贺慕珏,总之所有她穿过来以后遇到的每个人都是那么好,叫她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傅瑛此刻大概也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了,其实不仅仅是想起了温柔的妈妈,还有在她下了决定,给自己最后期限之后,就相当于对过去做了彻底的告别。哪怕这些人稍微有那么一丁点不好,她都可以狭隘地发挥一把小人之心:瞧瞧这些人怎么这么对我,可就是这里每个人都对她好极了她才觉得更难过,她一方面觉得不应该忘记过去,否则就像是背叛了谁一样。另一方面,却又享受着傅瑛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善意与好处,过得心安理得。
正是这种矛盾的心情激发了她内心最隐秘的神经,进而幻化成这一场噩梦,再通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泪水发泄出去。
这一次,傅瑛她才是真正地属于这里了。
☆、夏夜流萤
春棠看着重新睡过去的傅瑛,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顺道打了个哈欠。
眼前的人睡着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春棠伸手轻轻地拍着锦被,看着那张泪痕斑驳的脸陷入沉思。
想着自家小姐先前说的那些颠三倒四的话,春棠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傅瑛情绪如此波动。想来想去,只能得出结论,大概是被昨晚那无赖给吓着了吧,果然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女孩子啊。
悄悄熄了灯走出去,手里提走了自己的鞋子,春棠躺进暖暖的被窝,有些不解气地捏了捏夏柳的鼻子,这头小猪,里间如此大的动静,得亏她还睡得如此熟,哪日若是家里遭了贼,怕是也惊醒不了她。
夏柳大约睡梦中觉得呼吸困难,哼唧着要翻身,春棠看着她这副小模样,终归是不忍心真把人给闹醒,恨恨地送了手,好歹也能当个暖床的使使不是。哎,就让这小丫头这么一直天真着吧。
黑暗中一切重归于寂静,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傅瑛后半夜睡了个踏实觉,不料第二天起来一看,镜中的人真的还是她吗?肿成核桃的眼睛,说话时伴随着浓重的鼻音,简直让人不敢认。
春棠手脚麻利地给她拧了帕子,她刚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
“天呐,小姐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昨夜还不是这样啊?”耳边响起的是春棠的惊呼。
傅瑛琢磨着这小丫头怎地如此大惊小怪,于是顺着自己那因为去接帕子而滑到胳膊肘的衣服下的露出的胳膊看去。结果只这一眼,她也愣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嫩白幼滑的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那些疹子她昨天只在手腕上见过,如今却装点了她整个胳膊。
傅瑛突然触电般的收回了手,“你们都当心离我远点,万一这是什么传染人的病毒就不好了。”
春棠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转瞬便被傅瑛遮起来的胳膊,仍然伸出手递上了帕子:“小姐你还是先敷一下眼睛吧,待会儿我和夏柳陪你去诊所瞧瞧,你睡前不还涂了药膏吗?可是那大夫诳你不成?”
傅瑛伸手接了帕子,那些疹子都在胳膊上,倒是没有蔓延到手上来,不然今日出门怕是要被退避三舍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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