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着夜空下飘来荡去的满棚丝瓜,我粲然一笑,轻声自语道:“不知这位云翊将军,又能给醒月带来什么呢?”
翌日晨起,我和无尘早早在燕归楼顶层占好位置,从敞开的轩窗俯瞰凤阳城的街市,恰好可将云翊将军归城的行程尽收眼底。
不到半刻工夫,陆陆续续地街市两侧挤满了围观的民众,左右楼阁上也多是凑趣看热闹的人。
坐在雅间的临街长窗下,我叫来一壶上好的香茶,吃着零碎茶点,眼睛盯着铜壶滴漏里的浮舟一点点向上升起。
随着一声吆喝,店伙计端着锦盒跑上楼来,依次从盒中取出四色点心放在桌上,又将茶壶里酽酽倒满滚烫的热水。
我拿起碟子里的云片雪花糕尝了口,无尘从袖中取出碎银赏给伙计,见他转身要走,我放下糕饼问道:“听说今日醒月国的大元帅重返都城,你可知道内中究竟如何?”
那伙计得了赏银,满脸堆欢地凑到桌前,洋洋自得地说道:“小官人这可是问对人了,若说凤阳城里的新鲜事,咱推声不知道,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清楚了。就说这位消失了二十二载又突然现身的云翊将军吧,他本是……”
“哦,莫非仁兄就是传说中的包打听?”我一声诘笑,打断了店伴的侃侃而谈。
无尘隔桌扫我一眼,嗔道:“别胡闹,听他说下去。”
“哦。”我一撇嘴角,老实抓起云片雪花糕塞进嘴里。
店伴见我不再话,口若悬河地开始讲道:“说起这位云翊大将军,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昔年他曾率万人队破了夜郎国的十万兵,那时咱们醒月军心涣散,人人都说以一挡十,只怕命是要送在夜郎国的无边荒漠里了。没想到云翊将军白马银枪往阵前一站,一人独挑了夜郎国的五员大将,杀得再无人敢出来叫阵,将那夜郎国君逼得在城门上亲挑了白旗,结果咱们的大将军拉开手里的狼牙弓,搭上枭羽箭,一箭就将那面降旗给下城楼。嘿!那一身霸气,那一身威风,生生将两军齐给折服了!大将军一身白翎子戎装早就染成了暗红色,也不知他身上究竟有多少处伤呢!”
说到彩处,他悠然神往地望着窗外,我用力咽下糕饼,开口问道:“据你说来,这位云翊将军实实在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怎么会突然销声匿迹了二十余载?”
那店伙计从窗边调回视线,续道:“听老人们闲谈,事隔多年后,游商客贾从那片旧迹旁经过,但凡那天上的风刮得略大些,将黄沙掀开,就能看到满地的死人骨头。可以想见,当年那战场上是步步见死人,活人连下脚的地方也没了,想来真是惨啊……谁人没有父母需要奉养?没有妻儿需要倚靠?将个好好的血之躯,最后葬送在黄沙下,莫说是棺椁了,连黄土都未及掩面哩!暴尸荒野,尽喂了那些秃鹰豺狼……”
看他不胜唏嘘的样子,我将手中茶杯放下,冷冷说道:“兵燹战祸,两军交锋,原也谈不上慈悲心肠。若是云翊将军对敌宽仁,即是为醒月江山埋下了无穷祸患,惟有赶尽杀绝方能永葆天下太平。”
店伙计长长地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唉……想来那位大将军和小官人的想法一致,破了夜郎国后,直趋入皇将国君提着头一剑斩杀了,又将一众皇亲国戚贬入奴籍,押解回醒月。许是因他惹下的杀孽太重,得胜班师返朝,非但没有受到帝君的封赏,反问了个什么独断专权,又是什么擅杀君王致邻邦齿寒的罪过,五花大绑推到闹市上差点砍了脑袋,夜郎国的那些皇子皇孙们,都好好地给送回去了。”
这一来反勾起我的好奇,刨问底道:“云翊将军既然已经问了杀头的罪过,怎么又没死呢?如今倒好好地回来了?”
“这天家的行事啊,断断不是我们这些百姓能够妄测的……”店伙计朝天虚指了下,乍舌不已道,“后来也不知是哪位使了神通,让帝君收回成命,将云翊将军拨给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这事才算完了。再后来,一些也听不到关于这位将军的消息,这不是过了二十二年,大将军才又重回凤阳城吗?倒更让人不着头脑了,不知今上对这位大将军是个什么……”
“咣当”一声,无尘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惊得我和伙计同时转头去看,他弯腰欲捡,那伙计已抢先一步跪到地上,将碎瓷片敛在手里,嘴里一迭连声地说大官人请宽座不劳动手。
待他出去,我笑吟吟地望向无尘,说道:“小二哥像是有些墨水在肚子里,说起故事头头是道,他倒更合适去茶楼里当个讲书先生呢。只是这位云翊将军身上竟有如许传奇,倒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无尘眸光微转,沉声说道:“你对这位将军倒有心。”
“有心称不上,只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而已……”话犹未完,最后几个字没入一片人声喧哗中。
我和无尘同时探头向外望去,自凤阳城正门前缓缓行来一队仪仗,雪翎戎甲的轻骑尉坐在高头骏马上,手持彩幡招摇而过,静街鸣锣连响二十四下,街面上虽是人头攒动,却再不闻一丝声息。
彩幡过后,十数对垂髫俊童手捧宝炉,焚花散麝,将整条官道撒满花絮,一辆六马黄金车俨俨驰过,湘帘轻飘,车辕上丝绦翻飞,滚滚流过车壁,金车中却无人端坐。
帝王的銮驾之后紧跟着御林军列队随行,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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