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我守在电脑前,看到直播中你再次站上高台,斩获大奖时,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无法全然真心地为你开心了。我甚至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如果你成功得可以慢一点,如果……如果你可以再稍微等等我多好。”她平静的声音有了丝丝波动,染上了让景琇心疼的痛苦。
景琇喉咙发紧。人生中除了爱情,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所以,那时年轻的她从来没有站到这个角度上考虑过季侑言的煎熬。她最初沉溺在季侑言体贴入微的柔情中,后来,纠结在季侑言若即若离的态度中。走得太快不是她的错,可是作为恋人,没有察觉到季侑言的情绪,没有给够季侑言安全感,她有责任。
她心间发酸,用额头抵着季侑言的额头,歉疚道:“对不起,我……我没有注意到。”
季侑言亲呢地就着她抵住额头的动作,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藏得太好,不敢让你发现。”
“是我在回过神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好可怕。我其实知道我后来变得急功近利,但我不知道,原来什么时候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连对自己深爱着的人的成就,我居然也会有嫉妒不甘的情绪存在,我觉得我像个y-in暗的怪物。连我自己都唾弃、都无法接受的自己,我怎么敢让你发现,怎么敢奢求你能够接受?”
她厌恶那样的自己,可情绪不受控,她已经变成那样的自己了。怕失去景琇,于是她只能继续伪装、继续追求功利,可越伪装、越追逐,好像又把景琇越推越远了。恶性循环,她像一只陷入沼泽的困兽,挣扎不出,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没顶、窒息。
曾经那样难以启齿的话,而今,她终于也能够微微笑着说出来了。她接纳了那个自己,与过去的那个自己达成和解了。
是景琇给了她底气。
她相信了,相信了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真切地爱着她,爱着那个完整的、真实的、不完美的她。
果然,景琇轻抬羽睫,郑重地回答她:“我可以。”
她说:“言言,从业这么多年,我们都演过形形色色的人物,进入过许许多多人物的内心,难道还不能明白,人性是复杂的,七情六欲在所难免。再高尚的人,也不敢说自己从没有过y-in暗的念头。这不过都是人的正常情绪,为什么要求全责备?”
她轻吻季侑言的薄唇,低喃道:“我知道,我是在和一个人谈恋爱,而不是一个神。”
季侑言望进她宽容温柔的眼底,心满得像有什么要溢出来了。她圈紧景琇的腰肢,感受着景琇无言的纵容,慢慢弯起了唇角打趣自己,“我知道我错了。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哪里来的偶像包袱。也许是因为我在和你谈恋爱,所以我误以为自己和你是一样的吧。”
“嗯?”景琇在她颈间闷声问。
季侑言语气很轻快,却很认真,像是发自心底的慨叹:“你是神啊。”
“我的女神。”
景琇心弦被撩动,有万语千言在口边萦绕,一下子却又无从说起,最后只好故作从容地嗔她一句:“花言巧语。”
季侑言低低地笑,也不恼。情之所至,她手不自觉地探入了景琇的衣服内,暧昧地邀请景琇:“那用行动好吗?”
景琇腰上的毛孔都在颤栗,但还是捉住了季侑言的手,理智道:“我们之前说好了。今天开工了,明天有戏呢。”
季侑言知道景琇对工作的认真,也不勉强,顺从地收回了手,只是恋恋不舍地趴在景琇的脖颈间感受着她肌肤的热度,望梅止渴。半晌,她平复了心情,抬起头体贴道:“好,那我们今晚早点休息吧。我去拿电吹风帮你吹头发。”
景琇“嗯”了一声,站起身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季侑言刚走到门口,林悦就遥遥地叫她:“季姐,你房间里的手机好像响了。”
景琇想起了什么,拿过一旁的手机给蒋淳发了消息。她一个人独坐在书房里,耳旁又回荡起季侑言刚刚的那番话。时过境迁,回看往事,她越来越明白,她们曾经的错过,是互相造成的过错,仿佛是一种注定。
第一次演《夜色中的向日葵》她没有发现,而现在想来,某种程度上她们与沈郁和乔月好像——互相都以为对方是天上的那一轮艳阳,自己是那一株向着太阳而生的向日葵。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远的感情。[1]
景琇抽出笔和便签,笔走游龙,在便签上写下两行字。她想把这张便签夹进季侑言日常使用的那本笔记本里,桌面上却没有寻找到它的踪迹。
她拉开书桌下的抽屉,笔记本果然收在了里面。拿起笔记本,下面压着两本书,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是佛学相关。
景琇微愣,下意识地拿起这两本书,意外地在最底下看见了道空栩栩如生的画像。她眼眸漾了漾,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意外言言在知道真相后做不到毫无负担。如果做这些事能够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她无意阻止。
没有藏在难以发现的地方,说明言言没有打算刻意隐瞒她的不安,那么她也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已知和理解。
心照不宣。
景琇把便签压在了画像与书籍之间。
便签上,她用中文写着一行:有情有欲、会爱会憎,做不得神。
另一行字,用中文、用法语写景琇都觉得太过羞耻,最后折中用英语写的:
nel , but yir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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