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过唯一一个狭小窗口照入小屋内,融入昏黄烛光中,再找不到痕迹,黎子何端正坐在桌前,“抄”写冯宗英嘴里说的中规矩。
冯宗英本来就是随口一句话,所谓规,皇之中,每每殿甚至太医院掌药处,都有各自的规矩,冯宗英没有明确说是哪里的规矩,黎子何不想投机取巧,也不想被他抓住把柄再来一顿训,便依着自己的记忆,将记得的都写下来就是。
要写的内容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从小在官家长大,还做过三年皇后,问题是黎子何以前与冯宗英太过熟络,她那一手字还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不想惹他怀疑或是注意,便只有憋着写其他字体了,那日公试便是担心被他看出,才放笔口述药方。
只是,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写了一张撕一张,不管怎么变化,总觉得能在字迹中找到以前的影子。
黎子何又“嘶”地撕掉刚写好的一张,自嘲一笑,季黎已逝六年,就算在字迹中找到她的影子也不能代表什么,何必庸人自扰?更何况,自己就那么有信心,他们还记得自己?
如此一想,黎子何不再多虑,沾了墨飞快写起来,明日冯宗英定会再找法子“折磨”她,想到这里,黎子何不由轻笑摇头,许多年不见,冯爷爷的子一点都不变,若是换作他人,可能早被他难住了,可是自己面对他那些不大不小的把戏,反倒有一丝暖意滑过心头,就像小时候自己故意与他生气,对他恶语相向,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让他注意到自己,然后想尽办法来哄自己。
如今这个局面,在黎子何眼里,就好似两人互换了角色,即使入戏的只有她一人,也甘之如饴。
没有犹疑和顾虑,黎子何的速度快了许多,整日没有休息,直到傍晚才在掌药处草草吃了一顿晚饭,早就困顿不已,刚刚碰到床便沉沉睡去,可蛰伏在心底,被她生生压抑住的情感,却在梦里凌迟般毫不留情地盘剥她的心。
梦里看到季黎,看到姚儿,季黎极爱大红,穿着火红缎裙在一人高的铜镜满意地对自己一笑,高喊道:“姚儿,你快些出来。”姚儿挑开里间门帘,穿上一身翠绿,拿着手帕捂住大笑逗趣道:“小姐,这叫绿叶配红花!”
梦里季黎一身亮眼的新娘装,姚儿替她描眉添妆,调笑道:“小姐终于嫁人咯,再没人强迫我穿着男装去大街上晃悠了。”季黎斜睨她一眼,眉毛挑的老高:“明日我便让曲哥哥上门提亲,看你还能逍遥到哪里去。”
姚儿脸上的红晕一闪而逝,嗔怒道:“果然是夫君比较重要,姚儿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比不得小姐的心头,自己一嫁人便想着如何把姚儿也送出去。”
季黎忙讨好道:“不敢不敢,姚儿明年才及笄,及笄了小姐我也舍不得你,还得多留几年呢。”姚儿轻轻一笑,替季黎抹上胭脂。
“嗯哼,怕就怕呀,小姚儿的心思早就飞了飞了飞到曲哥哥心窝里去了。”季黎一个侧身绕过姚儿,从凳子上蹿得老远,扯过床上的红盖头,自行盖上,未等姚儿再说话便抢先道:“今日我可是新娘子,弄坏了装束不好交差哦……”
姚儿两个脸涨得通红,最后笑道:“明日我该喊小姐什么呢?继续喊小姐?还是夫人?还是太子妃?”
季黎一手扯下红盖头,原本致的面容因着娇羞更是明艳动人,佯怒道:“小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梦中红烛摇曳,喜乐震天,笑如银铃,黎子何却在此时惊坐起身,浑身冷汗,心中讪笑,原来早上那一身冷汗,便是因姚儿得来,任由自己装得如何不在意如何冷静,始终敌不过十几年感情一夕背叛的苦楚,尽管此前已经有一个云晋言背叛在先,如今再来一个姚儿,仍是被人用力拧着心肝似地疼痛。
黎子何披着衣服起身,打开房门,一地清幽月光,屋外花树隐隐摆动,夏日花香幽幽钻入鼻尖,比日间更加清冽醉人。
黎子何快步走在长廊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沿廊坐下,被树枝划伤的手仿佛毫无知觉,只怔怔看着地上随花叶摇曳的影,脑中仍是白日里听得的那句话,当年季府满门抄斩一事,真与姚儿有关么?
在她“死”掉之前,云帝登基三年,后之中她一人独大,直到她终于怀上那个孩子,几月不可侍寝,朝中大臣纷纷谏言充实后。古往今来,没有哪任帝王后只有皇后一人,尽管憋着闷气,她还是同意封顾将军的独女顾琳妍为妃,那时她想着一个妃子,总比在全国选来一批秀女好,哪知道妍妃的入,便是她失宠的开始,三个月,云晋言以养胎为由,将她困在红鸾殿,外界消息几乎一概不知,直到一日姚儿神色慌张地告知她,季府被判谋逆,诛九族,三日后处斩。
那句话对当时的她而言,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云晋言三月的冷落找到了理由,对妍妃的专宠找到了理由,甚至对她三个月的禁锢也找到了理由,尽管自己不愿相信,可云晋言是靠着季家的支持才顺利登基,妍妃的受宠,显然是云晋言想要拉拢顾家,而将自己禁足三月,恐怕是担心走漏风声。
歇斯底里,发疯般找了云晋言三日,他不肯听她说话,不肯露面,直至她在妍雾殿跪了整整一夜,终是死心。
那时的季黎一心纠结在云晋言为何负她?却没有想过季府仿若一夜之间的轰塌,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有人暗中做过手脚,她要对付的人,便不止眼前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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