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想起她的第一堂课。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学生都是诧异的表情,大概是没见过教英语的东方人。
她作完自我介绍,一个学生小心翼翼地举了手,问:“你吃蛇和青蛙吗?”
“啊?”
“你们中国人喜欢吃蛇和青蛙,真的很可怕。”
她从未想过学生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你们中国人连青蛙和蛇这么恶心的东西都吃。
当时她的第一想法——中国人滥吃的名声居然连大西洋边上小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说饮食差异也是文化差异的表现之一。
苏叶对吃野味没有太多想法,但是在这个地方显然不能为人所接受,他们觉得蛇和青蛙都粘乎乎的很恶心,只有原始野蛮人才会吃。
这有些尴尬,这群自以为给小村子带来现代化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当地人眼中代表着蛮荒与落后。
她每周过来上两节课。比起大学生,小孩子的课轻松愉悦,两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一下课苏叶就往医院赶。
y和pe没来上课,兄妹俩是孤儿,y染了疟疾,哥哥pe给人摘了几个芒果,带着钱就奔医院去了,但那点钱估计挂号都不够。
一进市区就开始堵车,离阿利茄医院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她索性下车步行。
医院门前湿漉漉的,破旧的房檐渗着雨水,已经发青,看起来像极了危房。苏叶刚踏进门,一块墙砖擦着她的背掉落在地,火辣辣的疼。
楼廊里挤满了病患,坐在濡湿的地板上呻吟。逼仄的空间充斥着细菌滋生的气味。
她掩着口鼻,寻找hy。
有人拍她的肩,她下意识回头。何陆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递给她一个口罩,“戴上,一下雨传染病防不胜防。”
苏叶接过口罩戴上,瞥见他白大褂的衣领已经泛黄,“又是好几天没睡好吧?”
他点点头,“青蒿素短缺,焦头烂额。”
正值疟疾肆虐的季节,青蒿素短缺问题可大可小。疟疾是非洲常见的传染病,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若治疗不及时也能致死。
“诺华氯喹和赛诺菲sp也没有么?”
对药品也这么熟悉?苏叶的博识时常令何陆北惊讶,但他已经见怪不怪,“基本已经停产。”
前阵子还看到新闻提到巨头企业捐了不少药品,“rc集团的捐赠对象里没有你们医院么?”
“企业做公益,多少有作秀的成分,奸商放大炮,成本并不高。”末了又提醒她,“rc那位铁血掌权人,你过段日子会打上照面,听说是华人。”
“嗯,这件事我知道。”
拉各斯大学孔子学院办年展,她是中方教师代表,rc是赞助商。
她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青蒿素?”
何陆北来拉各斯一年多了,一定有办法,约莫只是身份在,办不得。
他摘下口罩,“黑市。”
“黑市?”
“没错,这里腐败非常严重,许多……”
何陆北话音未落,被嚎叫声打断。
长着东方面孔的中年男人,表情狰狞,竭斯底里。手里挥舞着拐杖,力道很大,打空气时“嗖嗖”声都十分骇人。病患仓惶逃窜,伤者呼痛声此起彼伏,场面极度混乱。
“是脑疟患者发病了!”
何陆北拽着苏叶往办公室里带,苏叶忽然甩开了他的手往诊室方向冲。
诊室里挤满了躲避的人众,pe被挤在门外,他闭着眼,表情透着恐慌,认命般别过脸,手撑着门护着身后的妹妹。而他也不过是十岁的孩子。
苏叶赶到诊室门口,刚抱住pe,后背便挨了疯男人一棍子。
疯男人没什么攻击目标,一路挥舞嚎啕朝门口去。几名医生姗姗来迟,围在边上跃跃欲试,却始终不敢上前。何陆北在尝试用中文安抚他的情绪。
她的痛感来得后知后觉,腿脚无力也是瞬间的事。
y趴在她身边,不知所措,pe呼喊诊室里的医生,但黑人医生并不是那么敬业,还躲在里面不敢吱声。
疯男人呼喊的话终于可以分辨,或许别人听不出来,苏叶却听的真切。
字正腔圆的中文,北京口音。
“周浦深!丫的出来!周浦深!”
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同样深入骨髓
语气狠戾癫狂,大脑紊乱中只记得这个名字,是多大仇多大怨。
却有一瞬,喧嚷声都消弭了,咔嗒咔嗒的脚步声尤其清晰。疯男人也停止了嘶嚎,走廊里静了下来。
苏叶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到了几双皮鞋。工艺精湛,皮质锃亮,与周围的胶皮凉鞋对比鲜明。
为首的人,脚步稳健,不疾不徐,往上是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妥帖的西装系一颗扣子,领带打着工整的温莎结。
再往上,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他的眼窝深邃,眼瞳似鹰,微微眯着,锐利的劲儿似乎一眼穿透所有。剑眉蹙着像是不耐。转瞬间他便移开视线,吩咐着身后的人,“把他带走。”
两个下属上前,一人转移疯男人的注意力,另一人从下方抽走他的拐杖,眼疾手快反手便将人制服。医生忙上前注射镇静剂,男人眼神涣散缓缓瘫倒。然后便被抬到担架上。
原本打了死结的局面,轻松快速的解决了。
何陆北拽着担架,“他是我们医院的病人,你们不能带走他。”
他的眼神对着周浦深,周浦深瞥他一眼,并不答话。
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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