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自己申请去的新疆。”吐出一口烟后,石征说道。
他记得当时被分配到最偏远的边防一线。
偏远到什么程度呢?
无人区,不通任何快递邮政,手机信号自己发,经常停电停水,年平均温度零下二十多度。大雪封山的时候,小半年都没有物资送上来。没有新鲜蔬菜,每天只有土豆、萝卜、白菜轮换着吃。
见他只说了一句就不再吭声,友挚忍不住去摇他的胳膊,一面撒娇道:“给我说说呗。”
石征被她摇得手上烟灰直往下掉,“诶诶,我的烟……”他把落到袖子上的烟灰扫去,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友挚不依:“可我想听。”说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摇晃*。
石征忙护着手头的香烟:“好好,我说!我说!你别再摇我了。”
他指间夹着香烟,反过去用拇指的指背蹭了蹭额角:“让我想想啊,该从哪儿跟你说起……”
“沿着国道上山,路边开满了红柳花。从天城0k以上的地方就到了我们部/队所在的营地。”石征这样说道,“我记得刚去的时候我们人多,全程挤在东风的破车厢里,同行的兄弟嘴唇都冻得发紫,我对面的兄弟一直在按太阳穴,指甲都抠进肉里了。一到地方,我就向我的指导员报到。我的指导员是个湖北人,比我大十岁。我记得到部队的那天,刚好是中秋节,指导员还给了我两块月饼。他是一个特别严谨笃实的人,很懂战略,还有军事。”
友挚:“那月饼啥味道的,你还记得不?”
石征:“……”
被他一个眼风凉凉扫到,友挚摊手:“额,当我没问!你继续往下说!”
石征理了理思绪,其实他说的很松散,基本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每天只发电两小时,手机信号是每天早上10点开始有,到中午12点就没有了。冬天的时候,每天都是十级以上大风。最低气温低于零下20度,最高气温也在冰点以外。拉练的时候,晚上徒步走十几公里,那滋味差点就要给跪下了。你知道吗?在高原上拉练,和内地有所不同,相当于我们平时的负重40公斤。再加上夜间天气极其寒冷,这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考验。”
“你知道在高原,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吗?”石征问友挚。
“最怕什么?”友挚翻了翻眼皮,“狼?还是狼?”
“……”石征无语死,“你这个笑话讲得可真冷啊。”
友挚摸了摸鼻子,她插科打诨还不是为了博君一笑。如今言归正传,她追问道:“你还没说,在高原你们最怕的是什么?”
“寂寞。”石征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们营地范围内有一片湖。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坐在湖边,一坐就可以坐好几个小时。记录每天当中,湖水变幻的颜色。有时候对着湖水吹口琴吹到嗓子发干。我记得有一回半夜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曾坐在湖边数星星。你绝对想象不到,在几千米海拔的地方看星星是一种怎样的体会。那些星星真的好象会眨眼睛一样。有一天半夜,我数到了1000颗星星。”
听他说到当地自然条件如此恶劣,友挚心中不解:“那里条件这么差,可你为什么还要跑到那里去当兵呢?”
石征就着手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没有说话。
知他心中必然有什么隐结,友挚没有再追问。她转了话题:“你会吹口琴?”这样乐器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件十分古旧的东西,没想到石征竟然会喜欢它。
石征“恩”了声。
“吹得好不好听?”友挚好奇。
“还行吧。改天,我吹给你听听。”说完,石征将烟梗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视线一转,扫到友挚架在椅背上的白嫩脚丫,他说,“行了,天也聊过了,你脚上的泡也该拆线了。”
第十章 /14
《鲜花入敛师》
人,终有一死。
同往常一样,尤天黑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进入殡仪馆化妆间。
听说,里头停放的这位是本市某个大人物最疼爱的孙女。
从一早出殡,天蒙蒙亮起,便有高轿陆续驶来。到了八点多,殡仪馆的门口就已经被一水儿的豪车小轿占得满满当当。
听说,整条送葬的车队在中山东路排起了长龙,开道的首车更是顶级劳斯莱斯和加长林肯。
这还不算,听说装遗体的那副纯水晶核木造的棺材是从英国空运,没有百来万是想都不要想。
更听说钞票打捆,光是装挽金的信封就收到手脚发软。
这么大的排场,足见死的人背景了得。
可是再了得的人物,终究难逃一死。
作为一名入殓师,尤天黑实在见过太多死人,这其中不乏有死状凄惨的。
例如遭遇车祸或是工业事故,送来的时候身体残缺不全,有的甚至已经没有轮廓,血肉模糊。还有的死于火灾,尸体焦黑如碳,惨不忍睹。还有那种高度*的,面目全非,身体膨胀如气球……
但是,眼下要处理的这具遗体,让她在意外之余感受更多的是惋惜。
因为太过年轻,二十岁还不到的样子。
你说可惜不可惜?不光年轻,而且还很漂亮,花骨朵一样。
往角落里扫一眼,那儿正停靠着几辆空的铁推车……尤天黑埋下头,她决定视而不见。
自顾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箱,里头摆放着她工作常用的电吹风、药水、油彩、海绵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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