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女子在街上溜达不算什么新鲜事,拎着女儿去相中的公子家露个小脸虽有些过于热情的嫌疑,却也不是什么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大事。
有意将六娘嫁入王家这件事四姨只跟谢太行提过,谢太行虽一向遵循姚氏之令,但小妾中最爱的就是四姨,凡事软磨硬泡总能从谢公那边磨出个略满意的结果。加之王家在绥川也算是高门大户,联姻并不是什么坏事,谢太行便也允了她。
这事儿她从没在姚氏面前提过,生怕这位主母给她使绊子坏事。可即便她不说,这点小事都不用姚氏主动打听,也能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里。
“听说妹妹与王家夫人交情甚好?”姚氏似无意想起这么一茬,顺嘴一提。
四姨轻咳一声道:“不过是王家姐姐热情好客,又不嫌我愚笨,我没脸皮总去叨扰罢了,不敢胡乱攀交情。”
姚氏摇了摇头,担忧道:“王家虽好可惜独子是个痴儿,六娘若是嫁过去恐怕不见得是好事。”
四姨脸上的肌r_ou_僵硬,偏偏还要赔笑:“姐姐说哪儿的话,六娘还小着呢不着急婚嫁。况且婚姻大事,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全听郎君和姐姐的意思。”
姚氏握着四姨的手,语重心长道:“莫怪郎君总道妹妹性子单纯胸无城府,眼看过完年六娘就满十四了,该张罗婚事了。我看妹妹成天往王家跑还以为妹妹相中了那痴儿,幸好不是,否则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妹妹糊涂。六娘虽不是我亲生,却也舍不得她的终身落在一个傻子身上,到时候守着一辈子的富贵活寡,妹妹又怎么舍得?”
四姨被她牢牢握着不知该怎么接话,说对或不对都不对。
姚氏又和她叙了些闲话便带着一众仆人离开了。
四姨气得眼睛发红。
这姚氏说话从来没句真心,句句夹枪带木奉还偏偏要假惺惺地装作关怀。谁听不出她话里拐着弯地嘲讽?嘲笑她这个母亲没本事只能将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若有更好的选择她又岂会这样费劲心思地想要扒住王家?若非她只是个妾,她的儿女怎会前途渺茫,只能靠她费劲心思来钻营?傻子又怎样,若是六娘嫁过去生个嫡子出来王家主母的位子便能坐稳,一点点牺牲便可换来下半生富贵平安,更可以从此摆脱庶出这个身份!姚氏一双儿女生来就比她们母子三人高一等,又岂会懂得她们的苦楚?
富贵活寡?呸!
四姨气得几乎呕出血来。
在后花园里吹了半天的冷风也没把心口那口恶气给吹散,冲到六娘房里,没法向姚氏发泄的怒火全撒在这不长进的女儿身上。
六娘实在委屈,但一听要去王家她立即捂着肚子浪嚎,甩了发髻就往茅房跑。
“不行了阿母,我吃坏了肚子真的没法陪您去了……”
四姨正要发怒,六娘对着一直站在旁边不言语的阿来叫道:“来!阿来!你跟着四姨一块儿去。外面天冷又下着雪,记得给四姨带上手炉,听到了吗?”
“是。”阿来乖巧地应了一声。
四姨揪着六娘的头发骂了一早上都没能把她拎出谢府,最后没办法,装着绫罗的篮子又沉,要自己提着一路胳膊得断了,只好叫上阿来跟着去,帮忙提东西。
到了桃源寺,四姨让阿来把篮子给小沙弥提着的时候,细致地看了阿来一眼,用力找还是能在她五官中找到一丝和谢太行相像的痕迹。
这下人阿来是谢太行的血骨。
多年前谢公酒后乱了心性随意宠幸了府里的一位婢女,没想到就这么一晚那婢女居然怀孕了,十月之后生了个孩子。姚氏知道后倒是没说什么,可谢公生性高洁,忍不了自己居然宠幸了这样一个出身卑贱的奴仆,不但没有认下这血脉,甚至看都没看过她们母女二人。府中上下见风使舵的本领高超,那婢女生产完没多久就被人驱赶至府邸最偏远处做些脏累的杂活儿。腊月天,水冻成了冰,门窗走形四下漏风,婢女只一块破旧布衣遮体,却将孩子包裹严实塞进怀里暖着,让孩子安然过了一冬活了下来。那婢女在月子里冻坏了双腿,从此落下残疾,走不了远路。
后来府中的花匠可怜她们母女,便将她们接到了他住的陋室照顾,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夫妻。
孩子渐渐长大能帮忙干活了,谢府人使唤她时都叫她“来,把柴搬进去”“来,把碳灰拨一拨”,久而久之,她有了个顺口的名字——阿来。
四姨看着阿来,小小年纪眉眼间已经有几分谢家家主的影子,不过更多的还是随了她阿母。说实话,她阿母的确会生,这小娘子无论是脸型还是眼睛都生得恰如其分,不觉浓艳也不过于寡淡。一双长眉若长在别的姑娘脸上只觉得凶悍,可长在她脸上居然带出了几分英气。再配上时刻机警灵动的双眸和愈发娇美好看的五官,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四姨忍不住暗叹幸好阿来只是个下人,若当年谢太行认了阿来,她的六娘是万万比不过的。
许是桃源寺的袅袅青烟和巍巍钟声让四姨这一早上翻涌的心绪平复下来,她松了松眉眼,对阿来道:
“祈福时间又长又繁琐,六娘都躲懒不爱跟来,更何况你个小孩子家。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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