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陛下你,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差,还是收敛些吧,再诚心待你的人也有厌倦的时候,不知你现在的枕边人如何,我已是懒得再哄着你了。”
公子寒拨开龙渊的手,回头望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山间的台阶上,龙渊站的高,公子寒抬头看他,只觉得他衣上一重重繁复的章纹和佩饰华贵的刺人眼睛,模样还是好看,这几年添了年纪,下颌不似从前尖了,眼睛也不再上挑,曾经的冷艳尽数化作帝王的端正和威严,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感,仿佛一棵老松,饱经风霜而知苍劲。
公子寒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眼前一片模糊,抬手想摸他的脸,举到一半,又放下了,摇头道:“仿佛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是这么仰视你,仰视了半辈子,等来这样一个结局,有时候我真想问你,你这颗高高在上的心里,有过我么,有过任何人么?”
“龙渊,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不喜欢你了。”
他说着转过身,扶着身边的石壁,慢慢沿着石阶往下走,龙渊愣在原地,桃妖从后面赶上来,握住公子寒干瘦的手,回头忐忑的望了龙渊一眼,终究没有停下。
龙渊一个人站着,只觉得这个秋天格外冷,即便穿着最厚重的大氅,仍止不住全身颤抖,他听到鸟儿在树间抖动翅膀,随后归于一片寂静,整片山林只剩公子寒下山的脚步声。
半旧的一双草鞋,嚓,嚓,慢而吃力地挪动着步子,沿着蜿蜒的山路越走越远。
原来无论用竹篮,还是用木桶打水,都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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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在公子寒的小院吃了此生最难以下咽的一顿午饭,饭是棠溪做的,农家菜普通,材料还算鲜美,自家种的新鲜蔬菜,红烧鲤鱼,鲤鱼是山溪里钓的,大而肥美,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蘑菇,炖了一只j-i,一盘炒羊r_ou_,浊酒一坛,两杯普洱,茶叶是用桃花跟货郎换来的,尚可消食去腻。
桌边两人静静对坐,偶尔说一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筷子在盘中拨来拨去,菜夹到嘴边,咽不下去。
连棠溪都察觉到不对劲,搬凳子坐在葡萄架底下逗狗玩,不知屋里情形如何,不敢进去侍候。
饭吃到一半,忽然下起小雨,秋雨寒凉,淅淅沥沥的雨沿着屋檐往下淌,打在满地薄而脆的枯叶上,发出沙沙细响。
天一y-in,整间屋子都暗了下来,龙渊与公子寒吃完午饭,听了一会儿雨声,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龙渊忽然想起以前化解干戈的方法,隔着桌案捉住公子寒的手,轻轻抚摸他的手指。
使剑的手粗糙而微凉,袖口滚着厚重的黑色风毛,曾经无数次抚摸过自己的皮肤,无数次让人心神震颤的失了理智,公子寒清楚的知道龙渊要什么,待指尖走到中指的第二关节,他突然将手抽了回去,开口道:“龙渊。”
“我这身子,做不得了。”
停了停,又道:“以后,怕是都做不得了。”
龙渊噢了一声,悻悻的把手收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沉默了一会,见公子寒只偏着头看雨,忽然觉得憋气,闷得透不过气,抬手抄起桌上的杯子要摔了泄愤,略一犹豫,又放了回去。
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这间为了一同终老而买下的小院,是别人的家了,桌上的是别人的东西,吃的是别人做的饭菜,礼貌的客人,没有砸主人家东西的道理。
他不甘的抓着公子寒的手腕,质问他:“怎么就不喜欢了,怎么就做不得了?你躺着不用动,我好好伺候你,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么,不是从小就喜欢我的么?”
公子寒转过脸,淡淡道:“我倦了。”
龙渊望着他的眼睛,等了许久,没有一丝像是赌气或玩笑的意思,就像一名身患绝症的病人,忘了生的乐趣,也没了生的意愿,一如死水。龙渊忽然用一只手撑着额头,偏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雨帘,昏暗的天光把水汽投在他黑而狭长的眼睛里,忽然哑了嗓子:“我还没倦呢……”
“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就还没倦呢?”
一场恋情,两个人点头才是开始,可无论过程多么盛大圆满或坎坷艰辛,昙花一现或半生周折,到头一个人说散,就合该一拍两散,先走的人解脱,留下的人挣扎。
公子寒极其平静,起身给他面前的茶杯续满水,继续说道:“龙渊,念在往昔好过的情分上,我有一件事求你。”
“我没剩多少日子了,到了那一天,你差人来殓了我吧,收拾干净了,赏身装裹衣裳,再赏副薄皮棺材,再不济就从里屋的衣箱拿件新的换了,别让我自己烂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活着的时候没人管,死了总想有个归宿。也不用费事,就埋在这院子里,好歹是个遮雨的地方。”
公子寒手里握着茶盏,拇指在边缘轻轻刮蹭,半晌朝外看了一眼,道:“棠溪年纪小,没经历过生老病死的事,可别吓坏了他,我死以后,你好好安置他。”
龙渊听得心口生疼,迎着公子寒淡漠的目光,道:“这几年,你恨透了我吧?”
公子寒没答话,起身去里屋翻找了一会儿,搬出一只沉甸甸的樟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放的全是龙渊从前常来时备在家中的寝衣,朝珠,黄缎,印玺朱泥等物事,每一样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边缘褪了色,似乎被抚摸过无数遍,大概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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