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一样。不出几日,我爹从宫中请的教引嬷嬷到了。谢轻寒被要求学习宫里人的举止言行。这期间我不能去看他,见他也不被准许。
先前忙起来的时候,一月不见他也不觉得时间久,现在不知为何,短短几天,居然觉得有些难熬。
我都有点看不懂自己了。难熬什么?见不到谢轻寒,所以度日如年吗?我觉得不是。必然有什么深层的原因埋在底下,而我没发现。
等待的日子相较之下显得漫长许多,中途我被我爹任命,作为谢轻寒的家属,负责护送他入宫。
我还有点不解,想跟我爹说明我对谢轻寒并不是那个意思的时候,事件的核心人物从教引嬷嬷手底下刑满释放了。
一放就粘着我。
我有些心累。
说来也好笑,前些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整个谢府上下巴望着下雨,雨不来。送别谢轻寒这天,突然就遂了一直以来的愿,下起了大雨。
一开始下得很急,后来就缓下来了。雨势细密,我有点躁动不安。宫里来的车舆停在假山旁边,车夫撑了把伞,挡住摇毛晃水的马。谢轻寒比我到得早些,一身山青色的长衫,一件鹤毛小氅罩在外头,整个人无端显得高贵不可攀。
他本来在和车夫交谈,看到我就停了,转过头来,弯着眼睛看我:“哥哥。”
那模样如春花绽放。世界仿佛都凝固下来,我听到三月里第一片打开的花瓣的呼吸,挟裹清晨露水的气息滴落在我耳边,浑然天成的宁静。
一点隐晦的春-意,惹得人心荡漾。谢轻寒站在不远处看我,盈盈的眉眼,让我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季。同样是阳春三月,满天的杏花,肖似的两人。我旁若无人,追逐她的身影。
这场景太清晰。没有人在等我,我也不要谁等。心里高悬的大石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落地,庞大的体积落到地上,像羽毛飘下般毫无声息。直至这个时候,我才真的意识到了——我应该是真的放下了。
十几年了,我一无所成,只确定这一件事,多不容易。
我没回答谢轻寒的呼唤,而是缓缓说:“上轿吧。”
好轻松,语气好轻松,整个人都好轻松。我吊着太久了,一会儿放下来,有些喜不自胜,又有点不习惯。
是谁把我解救了?是谁带着我前行?
不知道。都不知道。
但也没必要非弄清楚,因为下一秒,谢轻寒小心地拉了拉我的手,露出一个在我看来还有些天真的笑,轻声说:“好。”
我跟着笑了。没办法,这傻小子入了我眼睛的时候,一言一行都传染。
我这回没拍开,上了轿,还由他牵着。红色的帘幕微垂,映得谢轻寒脸上多了几分浅红。唇角带笑,眉目软得像水。
他今天很高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也高兴,但不想深揣测他高兴的缘由。入宫有什么好高兴的?怕不是傻了吧唧。
轿子内空间实在狭窄,一颠一簸间,四肢就无意碰触。如此几回,谢轻寒干脆靠过来,动作极轻,生怕惊到我。一双手虚虚环上我的肩膀,我突然一愣,半边身子僵掉,顿时不能动了。
“哥哥。”谢轻寒用下巴亲昵地点了点我的肩头,头发淌落我身侧。脸上的表情正经,红透的耳尖却出卖了他不合规矩的内心活动:“给我抱一下吧。就一下……我马上就要到宫里头去了。以后、以后也不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语里欲盖弥彰、恶意诱导的意味不要更明显。言下之意,我要到宫里去了,以后你见不着我面。我现在想抱抱你,你疼我这么多年,现在继续疼着,不好么?
这种逻辑,感受多了我都不想理。
疼归疼,那可不是爱啊。
果不其然,谢轻寒见我不语,脸上的笑顿时就消散了。他表情有些慌,眼睛却格外明亮,又是威胁十足,又是泪水打转,看起来十成十的可怜:“你可舍得……舍得让我伤心么……”
我:“……”还不是无话可说。
内心的底线为他成功又降一档,我自认倒霉似的叹气,伸手揽住他。轿舆外下着雨,雨滴滴落,格外空灵。谢轻寒的衣襟上带着些潮意,入手微凉,合着他养不热的体温,犹如夏日冰镇,令人思之向往。
这蜜糖似的小家伙,合该是被疼着的。真的也好,装的也好,只要他一直这样乖巧不逾越,我可以当做完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做兄弟做了这么多年,从窝在曲盈盈怀里的小宝贝长成如今明艳无双的少年,我一路看着谢轻寒长大。他心里琐碎的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要好好地安抚着他——前提是安抚住了,某些事情爆发的期限就可以无限延长。
这样想着,我便又无奈闭眼,道:“自然是不舍得的。”还能怎么办?明知不该宠着他。嘴上规避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却依然抑制不住长期以来的习惯和冲动,手一抬,就是冲着揉人家的头去的。
那么乖的,我曾经喜欢的人的孩子。
不像他母亲,却以另一种形象、另一种方式盘踞在我心头,逐渐取代了原属于他母亲的位置。
之前的伤疤被填补,谢轻寒像最对症的药,逐渐让我忘了之前的那些事情。那些思念……那些莫名奇妙的痛楚,都被谢轻寒溶解,乃至这人一眨眼,我就知道,我的救赎来了。
能让我彻底摆脱过去、重来一回的救赎。
“不舍得么?”谢轻寒重复了一遍我的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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