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说着,有温热的液体湿了我的衣襟。他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第二天,天色微明,曙光一寸寸爬上了花叶,露珠折射出炫惑的颜色。我们背对着睁着眼睛,一宿未眠。他起身枯坐半晌,没有再如往常一样喝酒。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盼到他起事。城里硝烟四起,混乱还没有持续一天之久,忽然有一队紫甲士兵包围了王府,为首的人是陛下身边的近侍。
他失败了。
我跌跌撞撞地去找我的曦曦。到的时候,看见平王妃站在湖岸上笑得像个疯子。湖里泛着一圈一圈的水波。“真好,都没了,没了!”
我听见自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脚已经不自觉地往前冲去。红衣哭着死命拉住我,“娘娘,您不会水啊!”
曦曦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冷,唇色发青,我使劲儿的拥着他,希望他可以暖和一点。可是,他再也不像往常一样,叫我一声:姨娘。我浑浑噩噩地抱着曦曦,给他讲小笑话,陪他睡觉。
过了好久好久,有人将我关押起来,跟着那些士兵走的时候,我路过城门,看见高高的城楼上,站着一个挺拔而萧索的身影。我知道那是陛下。他目色沉沉,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他似乎是亘古以来屹立的雕塑,在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是圆满的。
宁容妗那个祸害死了,她的祖父,那个害了我全家的人也死了。我没法把宁国公府也害得满门抄斩,到头来我的曦曦也死了。
也好。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圆满?
我抱着曦曦:“曦曦,你等着,很快的,娘来找你。”
第170章前世 宁容妗篇
缥缃阁门前停下一辆珠帘翠幄的马车,车身标着宁府的标志。金玲子清脆的声音叮铃铃的响起来。帘子拉开,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红衣女子,乌发如瀑,眉眼如画。
停下来想一窥第一美人芳颜的行人都有点失望,好看是好看,却和看过的美人相差不多,大抵这第一美人的封号,不过是吹捧出来的。
红衣女子倾斜着身子往车厢里探,双手做承接状:“小姐,您慢些。”
一双芙蓉花锥头绣鞋探出来,带着绣着滚边云纹的裙摆荡漾,随后是纤腰束素,带着香气的印花薄纱广袖,她款款走下,露出一张足以羞尽洛城花的面容。
铜街丽人,亭亭似月,燕婉如春。
人已经走了好久,呆立在街上的行人回过神来,一句赞美的话也说不出来,却因为胸膛里激荡的惊艳,不住地叹息。
宁容妗是来找书的。找一本琴谱,手里有的琴谱弹腻了、听腻了。
缥缃阁最高层是专门为京城的贵人准备的,这里有着最有价值的书籍,有的甚至是孤本。这一边摆了一排排的书架,架上的书不多,但整齐干净,弥足珍贵。沿着另一边墙壁开了一排窗户,顺着窗户摆了一溜的上等橡木桌子,配有雕镂藤椅,铺着软垫。
晶莹的雪指扫过一本本书籍,停在一本黄皮书身上。她翻开琴谱,挺直秀巧的鼻尖呼出微微的热气。
身后蓦地贴上宽阔的胸膛,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不等惊呼出声,他将她抵到墙边,覆上她柔软的嘴唇,唇舌交缠,恣意轻薄。
她的身子柔软如同乳鸽,温香满怀。女子纤细的身子淹没在他的怀抱里,连挣扎都在那双铁臂下,显得如此无用和脆弱。
“团团,团团……”过了好久,他离开她的唇,抵着额头唤着她的名字,强势的将人困在桎梏之下。
宁容妗嘴角还有水渍,她狼狈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胸膛起伏得厉害。用双手抵住眼前人,“你走开,流氓!”
她也是气得狠了,否则是不敢这么骂他的。
他和她,莫名其妙的开始。可是,她不喜欢这个人。他突然的闯入,令人措手不及。
晋君茨低低笑起来:“几个月不见,你胆子大了不少。”
宁容妗觉得反正骂都骂了,不如趁此机会讲清楚:“我不会嫁给你的。”
她仰着头,柔白细弱的脖颈划出诱人的弧度。再次重复:“我不会嫁给你。”
空气忽然冻结,背脊后颤抖着一片蔓延的凉意。寂静的空气,绣花针落地可闻。他眼里结着冰凌,吮咬着她的耳垂,微微用力,刺疼了她的心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半尺。“我知道。我清楚得很。算我求你,你就不能放过我?”
他扣住她的下颌,声音凉凉的:“你想嫁给他?”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有如实质的目光将她钉在墙壁,漠漠的,掩藏着杀意。
粗粝的手捏住她的后颈,大拇指恰好按住了她的动脉。里面的血液快速而鲜活的跳动着。微凉的唇舌沿着动脉噬吮,一寸一寸,带来恐惧和诡异的酥麻。
“团团,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忽然抽离。宁容妗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滑,跪坐到地上,捂着脸蜷缩成一团。
是不该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他和她明明并不认识,可是自从寿阳山行宫见了一面之后,他总能在各种地方出现,阴魂不散。
是因为这张脸?臻首慢慢转动,铜镜里出现的那双眼睛也茫然的看着她。
秀杏看她对镜颦蹙,打断她的思绪:“小姐,天凉,加件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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