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媳年轻轻死了丈夫,本就积郁在心,有天被两个嫂嫂在院中指桑骂槐的骂了半日,夜里一个想不开,拿根腰带在柴房中自缢了。
此后祖孙两人相依为命,总想着有自己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苦命的孩子拉扯大。
可惜天不遂人愿,老人毕竟年事已高,又为家里那四个畜生整日生气,身体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今年入冬后总是心口疼,一咳嗽就带出一口血。
讲到这里老人抱过小孙女,浑浊的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面庞滑落:“老婆子早活够了,死就死吧,可我这小孙女可怜呐……她那两个婶子怎么会好好待她?朝打暮骂的也就罢了——我昨晚咳得睡不着,听到她们在外间商议,等我一闭眼就要将孩子卖给……”她说不出后头的字眼,抱着孩子哭骂道,“黑心肠的东西,作孽哟!”
小女孩听祖母讲到母亲自缢时便开始默不作声的掉眼泪,这时见祖母哭得伤心,也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n_ain_ai你别死,别丢下我,我以后一定听话!”
这情景实在太惨,老掌院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个小将士都红了眼眶,其中一个背过身抹了抹脸,低低骂了句“畜生!”
老人哭了一会儿,拿脏兮兮的袖口抹抹脸,对掌院道:“老太婆知道这学堂不收女孩,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哇……您就当积y-in德,收了我这小孙女吧!不让她读书识字也没关系,就当个粗使丫头养着,洒扫洗衣她都会的!”说着又擦了擦眼睛,“我带着她去过几家富户求过,人家都嫌弃她年纪太小……我没几日好活了,来不及了啊……”
老掌院长叹一声,说道:“老人家,这是官府的学堂,老夫做不得主。”
老人脸上闪过失望,两个小将士也一起鼓起眼睛看掌院,已经忍不住要说话,就听他续道:“您若信得过,可以先让孩子留下,待老夫禀报上官——若是上头实在不许收留女孩,我们再想办法。总不能叫孩子落入那些丧尽天良的毒妇手中。”
老人喜出望外,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又要叫孩子磕头,被掌院拦住,颇为不忍地道:“学堂有学堂的规矩,学生的家人也不得擅入……老人家请留下住址,回去等消息吧。”说着轻推孩子肩头:“孩子,去跟你祖母道别。”
祖孙二人少不得又抱头痛哭一场,最后还是老人狠下心拉开孙女抱着自己的手,再三叮嘱“要听话,要勤快”后一步三回头地抹着泪去了。
掌院牵起兀自哭得抽噎的小女孩,柔声道:“好孩子,别哭,你祖母会来看你的。肚子饿不饿?进去吃些东西吧。”
安置好孩子后,掌院字斟句酌地写了一封折子上呈凤王。凤王对义学的事务一向十分重视,隔日便有谕旨降下,命学堂收留小女孩,编入年龄最小的一班,其余种种皆与别的学生同例。
沈云亭的伤势将养了几天也就无碍了,这天一大早在列战英的陪同下回到义学。进门就被掌院拉到了一边,老先生简单讲述了小女孩的事,满面歉然地道:“孩子虽小,但总是个女孩,老夫觉得让她和那帮秃小子挤一间屋不合适,就自作主张,将你的房间给她暂住了。”说着拽着沈云亭就朝自己在前院办公歇息的房间走,“暂时没多余的空房,老夫已经着人寻合适的地方给你另搭一间,在那之前就委屈你先和我挤挤——横竖我晚间不在此过夜,不碍什么。”
沈云亭连忙推辞说不必,本来让他在此住宿就是额外的恩惠了,岂有去挤掌院之理?自己不拘在孩子们的哪间房里放张小榻就行了。
掌院自然不允,一直跟在后头的列战英听着二人文绉绉的争执不下,心中窃喜,c-h-a嘴道:“云亭,别给掌院添麻烦了,还是回府去住吧。横竖过不了多久你总要搬回去的。”
掌院自然识得列战英,知道他与沈云亭是至交好友,但这话却有些听不懂,疑惑道:“搬回哪里?将军的府上?”
沈云亭的脸唰地红了,回身推着列战英的手臂道:“这才刚刚开课,新来的孩子也需人照顾,我怎么能搬出去?大哥快去忙吧,其他的事将来再说。”回身匆匆对掌院一礼,“云亭先去看看那孩子,晚间就住葛磐他们屋。”
说完飞速跑走,留下掌院和列战英面面相觑,老先生捋着胡须:“咳,将军方才说……沈先生不久后要搬到你府上?”
列战英干笑两声,直觉这种消息自己不好单方面对沈云亭的同僚宣布,含糊道:“是啊,他住在这儿也不方便……到时还要请掌院先生来喝杯薄酒。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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