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战英一颗心直沉下去,战战兢兢又喊了声“先生?”
梅长苏避开他的目光,面露不忍之色,低声道:“伤在心口,怕是……总之你、你问问他还有什么没完成的要紧事吧。”
列战英脸色变得惨白,眼圈却开始泛红。梅长苏在他心目中一向不所不知无所不能,他既如此说了,那沈云亭恐怕是真的……
他呆呆转回视线去看怀里的沈云亭,心疼得仿佛马上就要裂开,神智昏乱中压根没注意到蒙挚诧异地看向梅长苏,刚说了个“不”字就被后者杀j-i抹脖似的一个眼神给止了回去,无奈地摇头不语了。
萧景琰站在梅长苏侧后一步,没留意梅长苏和蒙挚的眼神交流。梅长苏既查看了伤口,说情形不乐观,他自然也不疑有他,只看着列战英心下怃然——他几乎是立刻就肯定了,这傻小子对沈云亭其实早已情根深种,可惜他尚不自知,几个时辰前还在苦恼纠结什么“兄弟情义”。
沈云亭这时自然已经发觉眼前一切不是幻觉,列战英是真的赶来了,自己真的靠在他怀里。而凤王殿下说……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他不禁有些难过,自己才刚刚过了一年好日子,还没看到葛磐他们长大成人,离开义学一展抱负。年前叫他们温的书写的字,也不知他们听话照做没有?但迎着列战英凝视的目光,又有些欣慰——临死前能见他最后一面,能死在他怀里,也足以瞑目了。
“列大哥,”沈云亭一开口,胸口伤处便有些痛,于是声音也比平时轻了许多,“别难过……”
列战英用力咬牙:“嗯,不难过。你撑着点,大夫马上就来了。”
沈云亭微微摇头:“生死有命,我、总算堂堂正正地活过了,也就够了……”
列战英粗声道:“胡说!什么就够了!你才多大,还有多少事没做?你还没成亲,你还没……”他哽了一下,已经快要压不住声线,“你还没告诉大哥你的心上人是谁,怎么能就此、就此……”
沈云亭苍白的脸上泛起红云,一只手按在列战英手臂上,用力攥住了他的袖子,将“余生”的勇气都聚集起来说出两个字:
“是你”。
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想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何必还说出来扰乱列战英心神呢?列战英对他有意,知道了不过徒增伤心;列战英若是对他没那个意思,也不过让他为难甚至内疚。
于是又急急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没想你对我、对我……真的,你不用往心里去,就当我、我临死前说胡话……”
列战英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傻子、你这个傻子……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我对你……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啊!”
沈云亭愣住,只有在最深的梦境里才敢肖想的情景成真,但这一刻他竟是后悔多过高兴——他若是不那么胆怯懦弱,早些说出自己的心意就好了。那样的话,即使他今天仍躲不过一死,至少两人也能享这一年两情相悦的快活。
可现在……自己要累得他伤心了。
他抬起手,擦掉列战英脸上的泪痕,说道:“对不住,我该早些告诉你的。”顿了顿勉力扯出个笑容,“我走之后,你别立刻忘了我,可也别伤心太久。就到明年今日,行吗?将来、将来会有比我更好的人,和你在一起,你记得带他到我坟前,让我看看……”说到这他又摇头,“还是不必了,我怕我会小气难过。”
列战英攥住他的手,巨大的悲痛和后悔仿佛浪潮将他淹没,他明明已经猜出沈云亭的心思,却为什么要婆婆妈妈地犹豫不决?他若能果决一些,勇敢一些,哪怕只早一天回应沈云亭,今天沈云亭就根本不会独自前往灯会,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归根到底,是自己害了他。
“不会有……不会有比你好的人了,不会……”列战英缓缓摇头,“我才该说对不住,我……”后面的话再也难以为继,他深深低下头去,将脸埋在沈云亭颈边。
这个时候才来对他山盟海誓,才告诉他自己这辈子非他不可又有什么用呢?
可笑他刚刚还在纠结,没有历经生死的情爱算不算真心,能不能持久,此刻他却只想重重抽自己几个耳光——他现在愿付出一切,来换和沈云亭一起平平淡淡度过余生,可是……还有机会么?
“云亭,你别死,别死好吗?”他走投无路,只好去对沈云亭提这不可理喻的要求,“我们还有好多事没一起做过……我还想听你弹琴,我还想教你骑马……你别死……”
萧景琰不忍猝听的别开了脸。至爱之人即将在自己怀里逝去的痛楚没谁比他了解得更深刻。而比天人永隔更惨痛的,大概就是死别在即,两人心中却充满了悔痛和遗憾——要是早些互明心意就好了,要是早些珍惜那些相伴共对的时光就好了,要是一切可以重来,让人能将犯过的错都抹去,就好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找到了梅长苏的手紧紧握住。
梅长苏感到他手心中满是冷汗,诧异地回眸看来,正对上蒙挚用力瞪过来的一眼。
原来蒙夫人已被这一幕弄得肝肠寸断,将脸藏在夫君肩膀上默默垂泪,蒙挚只得一边拍着夫人的背以示安慰,一边用眼神质问那不知在搞什么鬼的家伙。
梅长苏摸摸鼻子,也觉得事情有些超乎他的想象,看列战英和沈云亭伤心欲绝成那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咳嗽一声正想说几句话往回圆一圆,人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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