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那人是如何忍受满房寂静,如何对他这歌声充耳不闻。
这般走到了梦纨门前,他胸口仍剧烈起伏,面上凄然不知何时成了有些委屈的神色,将琵琶放在了地上,敲了敲门:“梦纨。”
里头自是一片死寂无声。
他咬着下唇,又唤一声:“梦纨。”
良久,终音却是将手收了回来,在那门前坐了下来,一身浅银交织了海砂色的衣裳铺开来,将他面色衬得有些憔悴:“梦纨……你还难受么?不出来,吃些东西?梦纨……我突然有些想去神界玩一玩了,你要同我一块儿去么?你从前说过的,很想去瞧瞧神界的天空与霞色,那边天上比咱们这儿漂亮许多,更是在画卷上瞧不出来的美,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可好?那个目祈你还记得么?他这些天来信了,也有想要邀你去一趟神界的意思。你别多想……或许那人就只是单纯想邀你,毕竟上回你将他救了,他这会儿完全恢复了,应是想报恩才对,但这恩……约摸,也是不会强迫你的。”
边说,手中绿光一闪,身侧即多了许多酒坛。
随手拿起喝了,眉峰一皱,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快意,笑道:“梦纨,你如今和我当初啊……一模一样,一样的。我时常看着你都能想到从前的自己,好傻啊,傻得好像一只熊。”说着,又饮一口:“可是那又如何呢梦纨?我爱她啊,就如你爱颜凌一样,伤我们伤到彻骨又如何?还是喜欢,止不住的喜欢。我有时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可那份感觉还在心里,仿佛一闭眼……还能看见她弹琴吟唱的模样,还能瞧见那抹起舞于山岚秀云间的身影,好像我再努力一把就能够抓住她的手似的。可是,可是明明……她明明都死了那么久了……再温柔的声音,再鲜活的容颜,其实早就化成灰了啊……你不知道的罢,我有时在梦中醒过来看着身边一大片,那些……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女妖,每每都觉得极其可笑,她们的脸不及她一分美貌,可人人都说她们是魔界最好看的妖了,我却无法分辨她们谁是谁,谁昨夜陪了我,今夜又轮到谁,哈哈,真好笑啊,梦纨,我原来是这么可笑的一个魔。”
几道凄凉笑声过后,门外安静了片刻,便听酒坛子咕噜咕噜滚动的声响,滚到一处墙角下,不动了。
他望着自己的掌心,看着上头错综复杂的纹,却想起多年前那人执着他的手来为他擦洗的模样。灯火下那人的面容真美啊,他那时并不知道她在说甚么,只是觉得她鬓边几缕乌发如天底下最柔软的丝,这么轻柔缠在他心上,再也解不开了。
“我经常给自己一个理由去死,活着实在折磨,实在煎熬……可即便是我死了一万次,亿万次,却也没有什么用处,她不爱我,哪怕是死了之后的魂魄也不愿意见我,更别说……变成了鬼族之后还要被我缠着。可是梦纨,活着好难,我知道她不想看见我,她其实早就不用看见我了,可我还是想远远看她一眼,哪怕是一个身影也好,一个背影……一个,做什么都好的影子也好,只是我怕惊扰了她,叫她厌烦,叫她讨嫌……梦纨,情是甚么呢?为何真正掉了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呢?哈哈……魔啊,魔心中所想如此繁杂,所渴求之物数之不尽,不如神,还不如神……”
一番话下来,也已饮了不少酒,这般他却是不想再说了,只是很想专注将手边的酒坛子尽数清了。
终音满心愁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能够劝说旁人的人,他自身都有无数执念未解,如何劝得旁人解了执念?
此夜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喝得头有些发昏了,想要拖着一副沉沉身子回到偏殿时,却陡然觉着身周气息有些不对,一愣,酒醒了大半,忙回身将梦纨的房门用力一推,那高大的石门轰然一声开了,里头涌出许多浓郁的香气来。
屏障竟解了。
☆、十三·无名(4)
香氛萦绕处,房中那些飘摇的纱帘不知何时已被撤去了,他这才发觉梦纨这卧房空荡宽敞得有些骇人,只是一片空旷中偶见巨大香鼎,其中如云雾般涌出浓郁可见的香气,整片视野皆是香雾,团团交叠,如迷离幻境。
终音走进去时将房门顺手关了,声音如方才开启时一般略沉。
这房中的窗似也被卸除了,从前能够毫无阻拦瞧见湖水的地方皆是一片障碍,香气浓得遮了眼,不知是用甚么将那些高窗给封了起来的。他循着香雾中的魔息一路往深处过去,走得有些累了,方瞧见前头摆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那巨镜以星光镶边,半凝的星光同琉璃有些相似,只是其中光芒能缓缓流淌转动,托着枚平展如潭水的镜面,流光璀璨。
有生了蝶翼的女子立在镜前,一双半透明的硕大蝶翼镶在身后,似幻影,却能随烟雾漾下些微光细粉。她回头望向终音,面上攀爬的紫色咒文却掩饰不住一脸稚气之色,只是唇边冷笑带了诡邪之气,瞳色深紫,长发宛如妖雾。
终音愣于原地,见她身周一片紫云迷离气,蝶翼之上花纹炫目妖冶,只觉这场香雾是一场幻梦,而她是梦中的幻境之主。
可那张脸,分明还是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梦纨。
只一瞬,方才那诡邪的笑容即从眼前人的面上消失了,她仍是终音认得的那个魔姬,眼中几分水光闪过,道:“终音。”
他被她这么一唤自是回神了,忙走过去,甚怜惜地将她拥在怀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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